凌亦阳再次出现的时候，是个深夜。
彼时，顾清欢正坐在客厅，略带了几分慵懒的做着家教老师为她布置的作业。
她咬着笔杆，很是苦思冥想。
凌亦阳没想到，在他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会是这个样子的顾清欢。
她过的，看起来远比他想的要好上很多。
在这一刻，他的思绪莫名，说不出是喜还是忧。
在医院的这些日子，因为行动不便，外加上季瑶瑶的陪伴，他除了之前抽空给顾清欢打过那一个电话，其余的时间里，他只偶尔的会给顾清欢发简讯，但在同顾清欢联系的这一点上，他并没有断了同她的联系，可他发出的简讯，大多时候顾清欢都没有回。
这让他已经不确定，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想法。
“你来了？”
顾清欢坐在沙发上，自题本里抬头，她望着凌亦阳的眸子幽深，并没有县露出太多的情绪。
她看起来很沉静，并不复曾经那种让人一目了然就可以看得出的欣喜欢愉。
“恩。”
凌亦阳点点头，迈着大步，走至顾清欢的身边，看着她手上的题本轻声开口。
“在学习？”
顾清欢嗯了一声，但她似乎觉得自己回的过于简单，随后又再度应声，对此做着补充，“这是家教老师留下来的作业。”
她的视线，一直锁定在他的身上。
圆溜溜的眸子，转动着。
“你还打着钢钉呢？”
顾清欢将方才的懒散收起了很多，她挑了挑眉，眸子里凸显出几分好奇的盯着他的胸膛。
“有的，现在还没有完全好，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次是要将养些日子了。”
凌亦阳听到顾清欢的问话，眸子随之闪了闪。
他在行动上，没有什么异样。
可顾清欢却能够看得出，他略显僵硬的身形。
凌亦阳这个伤，在顾清欢看来挺滑稽的。
尤其是，当他带着这个伤，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这种滑稽感，让顾清欢感觉更盛。
因为他的伤，不是为她。
他们两个人，现在挺变态，挺畸形的。
至少，顾清欢感觉得到自己内心里的扭曲。
“季瑶瑶的事情，有那么紧急？紧急到你连性命都不要了？都不管不顾了？”
顾清欢淡淡的抬眼，睨着凌亦阳，她抬手，合起自己手上的题册。
他的到来，让她没有心思继续做题了。
“那只是个意外，并不是谁希望发生的。”
“哦，是嘛？你怎么知道没有谁希望发生？凌亦阳，保不准我挺希望你出现这样的意外呢，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的心也能得到解脱。”
顾清欢的话，有点毒。
凌亦阳诧异的皱了皱眉，他抬眼在顾清欢的脸上探寻着。
他似乎很想要确认，顾清欢在说这话的时候，到底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她，希望他出事么？
有关于这一点，凌亦阳倒是从没有想到过。
但显然，这个可能的认知，让他心情沉重。
顾清欢迎上凌亦阳打量的目光，促狭的笑了笑，“当真了？怎么可能，凌亦阳，你希望我好，我自然也不会有心咒你，只是……你现在这样，还可以开车么？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的？”
“心恒送我过来的，我开车不方便，会牵动伤口。”
凌亦阳对顾清欢的话，不置可否，他锁起来的眉头，并没有因为她的话，随之纾解，可面对她的问题，他很公式化的，做着阐述。
顾清欢点了点头，“这样，不过，你让他送的话，那他应该就知道我们的事情了吧？凌亦阳，这个世界上，知道我们秘密的又多了一个。”
顾清欢的话带了几分提醒，没来由的让凌亦阳陷入了沉默，他在短暂的沉吟了过后，才缓缓开了口，“心恒不是外人。”
“是吧，我想也是，他是你的特助，你理应当最信任他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行动不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同我说，只要我能做的，我都会做。”
顾清欢垂眸，看了看手腕上腕表的时间，继而再度看着凌亦阳说的认真。
“放心，我没有那么脆弱，不过这段时间，我没有办法继续为你下厨做饭了，清欢，抱歉。”
“没关系，我又不是没手没脚，虽然我是懒了一点，但是，在我不范懒的时候，我们在一起可以我来下厨，你在旁边做我的指导老师，只是，仔细想来，这样的机会应该不会很多，你现在回来的时间这么晚，多半都是吃过了，而我也会叫外卖。”
顾清欢耸了耸肩膀，满不在乎的做着设想。
凌亦阳没接话，他不动声色的，一直暗中观察着她的每一个微表情。
她没有伤心的表现，从头至尾，表现的都像一个局外人。
她的平静，未免太过反常。
“我要回房间了，你呢？用不用我扶你？你这个样子，我想你应该也没有办法独立洗澡吧？要不要我帮你？”
顾清欢清明的眸子，瞪的很大，一脸的无害姿态。
可饶是这样，凌亦阳却依旧有些防备的，拒绝她的提议，“不用，我自己可以应付。”
“哦，那好吧，别逞强，不然，你伤上加伤，到时候可别怪我。”
顾清欢没有多做纠缠，在听到凌亦阳拒绝的言语后，乖巧的点点头，没再多话，她开始收拾自己手边放着的各种学习资料，看起来是想要休息了。
凌亦阳半眯起眸子，他的内心，不可控的猜测着顾清欢的想法。
他几乎下意识的，对她追问着短信的事。
“清欢，之前我给你发的信息，为什么你没有回给我？”
“你是说，你闲暇下来，前前后后一共给我发过的五条简讯么？那你还真是误会我了，凌亦阳，我是想要回复你的，可我即便是要回，也一定要做到在你发来简讯的下一秒钟回过去，不然，我怕我的信息你没有办法及时查阅删除，万一我们的事露馅了，让你难做。”
顾清欢眼睛眨了眨，似乎对于这个话题很有兴趣。
她很认真的，为自己的行为做着解释，好似，生怕他会误会了她一般，“我现在可是见不得光的身份，再说，又是个短期的存在，我犯不着让你为难，让你为难对我也没有好处，你说是吧？你那五个信息，我不是有一条回复了么？那会电话在我手边，我刚好看到，就迫不及待的回给你了。”
凌亦阳听着顾清欢的侃侃而谈，心里，开始有点后悔他的提问。
他自顾清欢的话里，可以很清楚的听到她对现状的些许讽刺，甚至是对自己的贬低。
这样的答案，他宁可不听。
“凌亦阳，怎么样？我现在很懂得分寸的，我考虑的对吧？要是还有什么我没有考虑到的，你尽管提出来，我都会小心。”
“够了，清欢，别说了，你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现在做的也非常好，你只需要继续这样保持下去就足够了。”
凌亦阳的大手攥成了拳状，他的样子，有些隐忍。
只是，他在隐忍什么呢？
顾清欢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可她很明确的是，今天的凌亦阳能过来，她很意外，很惊喜。
尽管她没有太明显的表示出来，但她的心意他自己清楚的很。
浴室里，凌亦阳在里面呆了很久，顾清欢有些无聊的摆弄着手机，打着游戏。
她考虑到凌亦阳的现状，大致猜测的出他现在的不方便。
不过，在他没有开口的前提下，她也没打算进去帮他。
她知道自己挺有前科的，在这一块，她不想让凌亦阳诟病。
她不希望，他认为她还想要引诱他，因着，她是真的没有那样的想法了。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相安无事的彼此呆在同一个空间，就已经可以了。
不过，她也有点想笑。
因为她觉得凌亦阳的防备，真的太过多虑。
就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她就是积极主动了，他又能对她做什么呢？
毕竟，两个人肌肤相亲的做那种最亲密的事情，那也是需要他有体力的。
就他现在，打着钢钉的身体情况，他可真是什么都做不了。
“清欢。”
浴室里，正在顾清欢神游的关口，凌亦阳的声音豁然响起。
顾清欢的脸上明显错愕了一下，对于凌亦阳的求助，她还有那么一点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凌亦阳，怎么了？你需要什么？”
顾清欢站在浴室的门外，开口冲着里面的凌亦阳问着。
“进来，帮我一下。”
“哦，好，这可是你让我进去的，别事后怪罪到我头上就行。”
顾清欢有点傲娇的应下来，她抬手，一把拉开了浴室的门。
凌亦阳男性精壮的身体，只在下一秒，映入了顾清欢的脸。
顾清欢不太自然的咽了咽口水，闪身进了浴室。
她怕凌亦阳冷，随后飞快的将门关好。
“后面，我擦不到。”
白色的毛巾，自凌亦阳的手上递了过来。
顾清欢将毛巾接起来，她的眼眸，在不经意间，看到凌亦阳胸前略显狰狞的伤口。
他的伤，看起来还是挺严重的。
顾清欢没吭气，她顺从的站到凌亦阳的身后，神色略显低迷的为凌亦阳擦拭着他的后背。
她的动作很轻，很用心。
“清欢，我身后没有伤，你动作快点。”
“恩。”
顾清欢听到凌亦阳的催促，鼻腔之间，发出闷闷的响声做着回应。
她的鼻尖发酸，自从凌亦阳出了这个事情以来，她就没哭过。
可这会，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根神经被触动了。
她居然，莫名的就哭了。
更让她觉得难堪的烦闷的还是她居然是当着凌亦阳的面流下了眼泪，这让她的心里特别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