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道路两旁的树叶一片，成片的滑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环卫工在路边清扫树叶，发出‘唰唰’的声响。
林萧从三角架前抬头，打了一个手势，街道对面的人看过来，有些莫名。
张扬斜眼看向林萧，不知道是不是她大姨妈来了，今天给林陌筱拍摄硬照，前面好几个拍摄方案都被她推翻。
林陌筱的助理跑过来，耸拉着脖子，忍着脾气，问道：“萧姐，你又有什么不满意的了？”
那个“又”字，分明咬重了几个音色。
林萧抬眼看向助理，“明天再拍吧。”
助理：“……”
心里麻麻劈，脸上还依旧挂着笑容，今天她们顶着严寒，出来大街上拍照，几个小时过去，摄影师说改天拍了。
助理看向张扬，眼神求救。
张扬耸肩，这几天林萧明显不在状态，还爱发脾气，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失恋，但，每次陈衡来摄影棚找她，她腻歪起来，能把旁的人腻歪死。
林萧：“我跟你们经纪人说，这两天林陌筱不是没有行程？”
助理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咬咬下唇，转身去了马路对面。
林萧看见对面街道的小绵羊，气的摔下衣服，转身走了。
张扬朝她竖起大拇指，“你牛。”
林萧抬手，用力的摁了摁眼角，心底升起一阵烦躁，“张扬，你要不休息一段时间。”
张扬不言，等着她把话说下去。
林萧：“我状态不对，想休息一段时间，年底了，给你放假。”她后面又加了一句，“带薪假。”
张扬笑了声：“行，不用干活还能拿钱，何乐而不为。”
林萧本想去找陈衡，到了医院大楼，又想起来，他今天值晚班。
男朋友这么忙，让她有种自己是无业游民的错觉感。
“林萧？”身后，有人喊住她。
林萧回头，看清楚来人，心下轻颤，脸上的表情微僵。
那人靠近，居高临下的打量她片刻，伸出手，“好久不见。”
林萧看向他的掌心，并没有要友好握手的意思。
宋奕卿也不介意，云淡风轻的收回手，他一贯知道林萧是个不热乎的人，即便他们相处四年，她始终对他排斥。
他说：“刚好碰上，一起喝杯咖啡？”
林萧抬眼看他，眼神冷淡：“不想跟你喝。”
宋奕卿一笑，“刚好饭点了，一起吃饭？”
林萧的声音依旧冷淡：“看到你，吃不下。”
宋奕卿一噎，半晌吐出两个字：“刺猬。”
林萧从他身旁走过，去了停车场，坐上车，看向车外，宋奕卿还站在原地，她心底里升起一团火，双手狠狠的砸在方向盘上，车子发出刺耳的喇叭声。
宋奕卿，她的心理医生。
***
外科室的门被敲响，陈衡：“进来。”
宋奕卿推门进来，“呦呵，还忙着呢？”
陈衡抬眼看他，“你怎么来了？”
宋奕卿拉了张凳子坐下，“我妈让我过来的，说你有需求。”
陈衡：“……”
宋奕卿笑：“那个女人是你的小女友？”
陈衡纠正他：“是女朋友。”
宋奕卿是他姑姑的儿子，比他大两岁，子承母业，也是一个心理医生。
宋奕卿‘切’了声，“从小到大，你一本正经的成长，有意思吗？我都替你无趣的人生怄的慌。”
陈衡没说话，这种话，宋奕卿不知道说了几次了，他听听就算了。
宋奕卿啧啧出声：“你知道，我妈跟我说，你有女人的时候，我是怎样的表情吗？”
陈衡没看他，视线转到病历本上。
宋奕卿自问自答：“我晴天霹雳的表情，那嘴巴张的都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真的，形容词一点都不夸张。”他略顿，“我还以为你会给我找一个弟婿回来，没想到找了一个弟妹。”
陈衡直接把病历本扔他身上，后者跳脚起来，“我靠，你动粗。”
陈衡斜睨他一眼：“再废话，我就动手把你丢窗外去。”
宋奕卿一笑，“看来你是爱惨了你的小女友。”
陈衡瞥了他一眼，蹙眉。
宋奕卿：“啧啧，口误，口误，女朋友，你的女朋友。”他坐了回去，正了正脸色，“你女朋友的情况我分析过了，她有抑郁症，情绪波动，还去参加了救灾，回来后，又没接受过灾后心理辅导，这几天你观察的，她情绪反复无常，焦虑不安，是她病情可能加重了，而她不自知。”
“对了，她吃药吗？”宋奕卿问。
陈衡摇头：“她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她的情况。”而且，林萧不可能在他面前吃药的。
他没说那个‘病’字。
宋奕卿：“你这是瞒着她的？”
陈衡不答，算是默认了。
宋奕卿：“你就不怕，有一天她知道了，抵触情绪，跟你分手？”
陈衡沉吟片刻，说：“你可以走了。”
宋奕卿：“……”这赶人方式，直接过了头。
MD，有点憋屈。
他大老远，跨越千山万水的来找他小表弟，给他分析他女人的病情，落得这个下场。
陈衡看完一份病历，抬头，看见宋奕卿还坐在那里，八风不动，“你怎么还没走。”
宋奕卿：“……”
要不是心理强大，差点就被这句话噎的心肌梗塞，死翘翘了。
陈衡看了一会儿，“又做混蛋事了？”
宋奕卿抿唇。
陈衡‘呵’了一声，“卡被冻结了？”
宋奕卿：“明知故问。”
他又说：“你说那个糟老头子幼稚不幼稚，三十年了，动不动就玩冻结资金。”
宋奕卿说的糟老头子是他父亲，当初姑姑跟宋姑父结婚，他们年龄差十几岁，后来姑姑离婚，还被爷爷好一顿说。
姑姑离婚时，宋奕卿十五岁，他自己主动提出跟父亲。
宋奕卿这次回来，另有一个目地，找陈衡要钱。
这些年，每次被冻结卡，他都上门要钱，无一例外。
宋奕卿灰溜溜的从医院走出来，意外的，看见停车场林萧的车还停在那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她又想不开了。
他疾步走过去，敲了敲车窗，里面的人没反应，又猛地敲了敲，车窗缓缓落下，林萧一双黑眸，不满的瞪着他。
宋奕卿呼出一口气，故作轻松的语气：“你不会在车里睡着了吧？”
林萧勾唇，他做了自己的心理医生四年，他的潜台词，她还是听的懂的。
他怕她自杀。
宋奕卿吊了吊眼角，往医院楼看了一眼，他只不过跟陈衡提了一句：你女朋友有病。
他不给钱了。
小气。
“请我吃饭，我饿了。”宋奕卿说。
林萧：“……”
“我们关系还没好到要一起吃饭的程度。”林萧发动车子，可宋奕卿的动作更快，他抓着车窗沿。
“我没钱吃饭。”宋奕卿说。
林萧白他一眼，咬牙道：“你不放手，信不信今天你的手就交代在这里”
宋奕卿盯着她看了两秒，默默地把手松开了。
眼前的女人是个狠人，说不定她就真的能用车窗夹断他的手。
陈衡是第二天早上八点下班的，一出医院大门，就看到了等在路边的林萧。
他走近，“怎么来了？”
林萧拍了拍车顶，“接男朋友下班。”
陈衡失笑，自觉的坐到副驾驶位，林萧上车，俯身靠过来，在他脸颊上一吻，“早安吻。”
陈衡的目光落在她的红唇上，今天的她，有点不一样，口红的颜色娇艳鲜红，他轻笑了声，问：“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没有啊，就是接男朋友下班的普通日子。”林萧坐正，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
“吃早餐了吗？”陈衡问她。
“还没，待会儿我们打包，去你家吃。”
陈衡瞥了她一眼，笑了。
小狐狸打的是这个主意。
林萧被看穿心思，也不掩饰，说：“你都知道我家在哪里了，我自然要知道你住的地方，这样才公平。”
陈衡：“公寓我很少回去，有假期都是去老宅，陪我爷爷。”
林萧瞅他一眼，“怕我嫌弃你？”
陈衡：“……”
说得哪跟哪？
他说：“待会儿买早餐，顺便买矿泉水，家里应该是没水了。”他就是怕公寓太久没住，有些脏乱。
林萧‘嗯’了一声，红绿灯路口，她稳稳的踩下刹车，偏头盯着陈衡看。
陈衡被她看的莫名其妙：“看什么？”
林萧眉眼上扬，说：“还要买点什么吗？”
她的话意有所指。
陈衡一时没明白过来。
直到去了便利店，结账的时候，眼睛不介意瞄到柜台架上放着花花绿绿的，不同牌子的TT，他才明白过来林萧的意思。
“……”默了半晌，陈衡若无其事的付了两瓶矿泉水的钱。
回到车内，林萧一直盯着他看，尤其是他掏口袋的时候，她的视线盯的更紧，结果，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包烟。
陈衡饶有兴趣的看她，慢动作的抽出来一根烟，没点燃，就放在唇边，轻咬着，那样子特他么的撩拨人。
林萧的心跳狂乱的跳，不受控制。
陈衡提醒她：“还不开车，等交罚单？”
林萧吞咽了一下，“陈医生，你真能撩拨人。”
陈衡抿唇，跟林萧在一起之后，他总能从她嘴里听到一些陌生的词，刚开始还能在字面上去理解她话里词里的意思，但是，后面越来越离谱，各种组合词都出来了，他去微博上搜索了一下，呵！都是当下网络热词，林萧还不止一次打趣他，说他是一个大叔。
相差五岁，三岁一代沟，还剩下的两岁，按林萧的思维，四舍五入，就算三岁，又是一条沟。
内伤！
到了陈衡的公寓，林萧拿着两瓶矿泉水下车，早餐自然的就是陈衡提着。
他住在23楼，等电梯的时候，林萧谈起了自己休息的话题。
陈衡抿了下唇，问：“要出去旅游？”
林萧叹口气：“想是这么想的，但是舍不得你。”她笑笑：“刚谈了男朋友，还没捂热乎呢，万一旅游一趟，男朋友的心凉了，怎么破？”
陈衡睨她一眼，“能不能好好说话。”
林萧故意大着舌头，“我在好好说话。”
陈衡被气笑了。
坐上电梯，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林萧往他身边凑近，简直要贴上了，她想着垫脚偷偷吻他，结果‘叮’的一声，电梯在其他楼层停住，上来其他的居民。
林萧咬咬牙，跟他拉开一些距离，心里暗搓搓的想，去他家，她不止要睡了他的床，连带着把人都收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