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烟看到程蝶后很是开心，站起迎道，“自飞鸣谷一别后，我们好久没有见过了吧程妹妹。”
程蝶随着陈月烟坐到她的身边，“是，之前听说陈姐姐如今已经是飞鸣谷的谷主了，还没有恭贺姐姐。”
“别这么说，”陈月烟笑道，“这话就太见外了。”
云楚也坐到缁涸身旁，附耳低声说了句什么，缁涸点头。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陈月烟抓着程蝶的手闲聊，“之前我和楼主一起来的时候还在想怎么这次没有见到你，原来你已经在京城了。”
程蝶看向斜坐着的缁涸，“是，楼主给我安排了一些别的事，”而后笑问，“归云阁也邀请了陈姐姐前来吗？”
陈月烟有些不好意思，点头道，“我这是第一年以谷主的名头来，之前我都是跟着外公一起……”
说起这件伤心事，陈月烟眼中极快地含了泪，程蝶赶忙拿出手帕低声安慰。
云楚在一边瞧着，觉得这两个姑娘年龄虽说都不算大，但是却一个比一个厉害，都是这般能演。
如此一来，虽说是有人在抹泪，但包厢里的氛围也算是好转了一些。不过缁涸这个人往这里松松垮垮地一坐，气氛便高不到哪里去。
云楚说道，“之前风林大人说他得了一块宝玉，属下今天来了以后跟着去看了，确实是碧绿通透好看的很，楼主可曾见了？”
“未曾。”缁涸说了今天坐在包厢里后的第一句话。
云楚脸上表情有些吃惊，“您竟未见过，属下还以为风林大人满世界嚷嚷呢，不想竟专门跳过了您。”
程蝶觉得别人都说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怎得这么些日子过去云楚还是这么没长进。
“楼主不去看看吗？”云楚好看的眉眼弯出一道温柔痕迹。
缁涸上挑的眼角里一片清冷，“那我就去看看吧。”
程蝶淡淡看向一唱一和的两个人。
缁涸从座位上站起，看了眼程蝶。程蝶笑着对陈月烟说，“陈姐姐，我还有点事情要做，先不陪你了。”
陈月烟眸中满是泪水，点头，“那等你办完事了记得快些回来啊。”
“好，姐姐放心。”程蝶答道。
程蝶跟在缁涸身后，头顶归云阁点起的灯光晃得她有些头晕。绕过一间间包厢，穿过人海潮涌，两个人找到了正在清点菜谱的风林。
风林看见缁涸后恭敬行礼，“不知楼主来寻我是为何事？可是归云阁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吗？”
缁涸以手掩嘴咳嗽了两声，面色有些苍白，“没有，只是听云楚说风林大人这里有一块宝玉，我便来看看。”
风林面露难色，“这……下午的时候京中有个老爷说想要看便差人把玉从归云阁拿走了，本说的晚些时候归还，但现在尚未见人。”
给缁涸看了看手中的酒水单子，“我现在手头有事情分不开身，您看要不您先在归云阁里转一转，明日我再领您去看？”
缁涸又接连咳嗽了几声，“无妨，那我和她先四下转转。”
风林看向缁涸身后的程蝶，笑道，“这丫头有些呆笨，不如我再给楼主找个更机灵些的人吧。”
缁涸笑答，“没事，我看这丫头挺好的。你先忙吧，不麻烦你了。”
“好。”
缁涸和程蝶从后门离开归云阁的那座主楼，在后院的花园中慢慢逛着。
“身上的伤好了吗？”雾色中，缁涸低声问跟在他旁边的程蝶。
程蝶轻声回，“嗯，已经好了。”
她忍不住回想方才他们提到的那个宝玉，她之前在秋府千血门外的时候，好像隐约听到了“寒风石”这个名字，莫非那便是他们说的玉？
也不知现在千血和归寒怎么样了，她心中很是烦扰担忧。
“你可有见到廖川？”缁涸问道。
程蝶赶忙回神，“见到了。”
如此程蝶才意识到，今日这个晚宴，廖川并没有来。
远处的丝竹声丝丝缕缕传来，却无法弥补四周无声的空旷。
程蝶扭头看着花园中树木上堆积的雪花，叹了口气，“楼主找我是什么事呢？”
经过方才缁涸和风林的那一番对话，风林肯定会将她定位成可疑之人，她如今留在归云阁的路已经被缁涸给堵死。
加之他和云楚在包厢里演了那样一场戏，无非是有话要问。可现在有机会了，他却不说了，只问些无关紧要的事。
缁涸眼中高深莫测，程蝶说道，“归云阁的阁主确实是千血，想来您也已经知晓。不过千血并不参与归云阁的日常运营，给树七楼使了那么多绊子的人是风林。”
风雪飘到两人的头顶，看缁涸不打算说话，程蝶再次开口，“我知道您想要除掉归云阁，恐怕风林也是存了相同的打算。千血应当是不会插手的，一直同他在一起的另一个人叫归寒，他现在应该也是不会插手的……”
说着说着，程蝶停了下来，眼中有震惊，“这就是您派我来的原因吗？”
他散出谣言说树七楼气数将尽，说树七楼进了奸细，说他自己命不保兮，并让年暮抓了她。这些计划和暗中操作，并没有人给她讲过。
但从她在八月岛得知千血的身份是归云阁阁主之后，一切突然就在眼前明朗了起来。
她一直以为缁涸废了一番力气，绕这么大的圈子做这些是为了让她去接近千血调查归云阁。但看缁涸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如此。
程蝶低头苦笑，风林恐怕还想着要趁此机会把树七楼给拿下，看来到底鹿死谁手还尚不可知。
缁涸站在风雪中看着程蝶，“我这么做，你可会怪我。”
“属下没有什么好去怪您的，您是老板，棋子在手怎么能有不用的道理。”程蝶低着头说道。
话虽这么说，但缁涸也知道，到底她还是心中有了怨怼。
以往她在他面前，总是话多的不能行。胆大包天，第一次见就敢提要求，每每回树七楼回禀任务时，都要同他讨价还价半晌，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
可这次她见他却没什么话说，他理解，也不会去怪她，更不会以此逼问她。但他也有他的难处，这些难处他不会同她说，也不去奢望别人的理解。
“不过属下有一个疑问，”程蝶抬头看着风雪中有着妖娆长相的缁涸，“您是打算灭树七楼，还是灭千血。”
虽说千血不怎么插手归云阁，可到底当初君扇也是差点死在他和归寒手里。
缁涸既然已经知道了现在千血出现了问题，那若他真的想杀，恐怕程蝶只能拼死拦一拦。
缁涸皱眉看着程蝶，他倒是没想到她纠结的点竟是在这里。转身往回走，“既然他对树七楼没兴趣，那我对他也没什么兴趣。”
程蝶舒了一口气，追上缁涸，“楼主您是怎么知道……”
想问他如何知晓千血今日不能去护着风林，护着树七楼。但又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给千血招来麻烦，程蝶闭上嘴。
缁涸回望她一眼，难得嘴角噙了一抹狡黠的笑，“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程蝶站在原地，有些吃惊。缁涸的背影在大雪中显得有些单薄，程蝶听到他声音淡漠，“走了。”
程蝶低头一笑跟上缁涸，“陈姑娘此次来归云阁可有别的什么意图？”
她还没找到机会问千血为什么之前他会在飞鸣谷，而此前委托树七楼去刺杀陈月烟的人又是不是他。
“我想她应该是冲着千血去的吧。”缁涸轻声说道。
眼看着即将要走出花园回到主楼，程蝶站住，“楼主。”
缁涸回头看她，“怎么了？”
“我们再逛一圈吧。”
“……”
程蝶顺利地拖着缁涸重新进入花园，“飞鸣谷和千血有什么仇怨吗？”
“你的千血是一个相当古怪的人，”缁涸手插在袖口里，束起的长发迎着风缓缓飘荡，“飞鸣谷和他并无仇怨，但陈月烟应该是想要得到他为己用。”
甚至他猜测，飞鸣谷可能还曾受到过千血的不少恩惠。
程蝶结巴道，“什么叫我的……我此前怎么不知楼主您还是个这么八卦的人。”
缁涸看着她那个窘迫的样子，没有戳破。
“陈月烟手里有千血的把柄吗？若是什么也没，千血凭什么去听她差遣。”加之千血身边还有归寒那样一个跳脱的人，恐怕很难有谁能束缚住他们二人。
缁涸看着花园中暗暗香梅，“那我就不知道了。”
程蝶抬头盯着缁涸，缁涸无奈道，“这我是真的不知道。”
也是，若真的有这样的一个把柄在，陈月烟又怎会到处去宣扬，肯定要好好藏着，以此捞一番好处。
“当初委托树七楼去刺杀陈月烟的人是风林吗？”程蝶问道。
缁涸摇头，“是陈月烟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
有时候缁涸也很佩服陈月烟，演技好就不说了，为了达到目的对自己下手也从来都是不带不手软的。
程蝶有些吃惊，“楼主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去飞鸣谷之前吧。”缁涸语气很淡。
程蝶心中染上疑虑，当初树七楼确切得到了消息，这件事情的上家是归云阁。她不认为树七楼这样庞大的体系会随便被一些假消息迷了眼。
若这个消息真的是有误，那树七楼之内极大可能确实是存在奸细的。只是不知，这个奸细会是谁。
程蝶寻了另一个话题，“廖川大人来归云阁以后一直都很郁郁寡欢，不过风林也非常会见人下菜，他在廖大人那里放了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至于那个姑娘长得很像君扇这件事，程蝶没说。
缁涸握拳放在嘴边笑了两声，“你怎么知道廖川吃这一套。”
“廖大人不吃吗？”程蝶假装惊讶，“我还以为廖大人特别喜欢年轻人呢。”
缁涸眼中带笑看了眼程蝶，“那你察言观色的本领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