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交代后事
清云脸上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随便地与张太医回了个礼。
便连忙对着太子殿下说道：“张太医的意思，皇上这口气算是暂时保住了，但恕我直言，他的毒早已经入到了心脏，哪怕是观音菩萨在世也无力回天。”
“所以太子殿下……你也好自为之吧，该操办的后事接着准备吧，不过也别忘了，等皇上哪天清醒过来的时候，问他讨一道登基的圣旨。”
清云的这些话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地直接击打在了太子殿下的天灵盖处，有那么一瞬间，太子殿下是完全懵了的模样。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回过了神，看着清云说道：“可是……怎么会？青芷姑娘不是可以以毒攻毒吗？难道连她也救不了我父皇吗？”
此话清云便以专业的知识回答了他，神色淡淡地说道：“药女的确很强大，青芷姑娘的血正是助我打通皇上心脉的一记猛药，但她的效用也止步于此了，太子殿下不会不明白吧？何谓油尽灯枯。”
太子殿下并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虽然自古以来帝王之家多有风云暗涌，然而这位太子殿下却是从小在当今圣上的培养之中成长起来的。
与他而言，在外人眼里高高在上的天子也只是一个在下了朝堂之后会抱着自己的孩子写字教学罢了。
而且他对太子殿下的关爱还不仅如此，为了避免多人争抢皇位的悲剧发生，当今圣上虽然貌美风华，然而自始至终也只有皇后一个妻子。
也只有坚持只要了太子殿下一个孩子，这对于一个帝王而言该是顶住了多大的压力才能做到对妻儿如此慈爱？
所以，在太子殿下的眼中，他的父皇便只是一个强大的宛若铜墙铁壁一样的人，挡在了他的面前曾经为他遮挡过多少风风雨雨。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道防线会悄无声息地崩塌了，因此当下便是有些忍不住痛苦了起来。
洛如风等人也明白他的处境，他不由得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说道：“等皇上清醒了，便与他好好地道个别吧。”
说罢，他便率先地转过身去，径直地出了正殿。
太医院的人和清云、荀青芷也都跟了出去，待得正殿里面空荡荡的地方轻轻地响起了几声回荡着的咳嗽声，太子殿下这才恍如隔世般地意识清醒了起来，连忙走进了房间里去。
一进门，便看见自己坐了起来的皇上正脸色苍白地依靠在了门边，神色柔和地看向了他。
太子殿下恸心地走了过去，径直跪在了当今圣上的面前，哽咽着声音说道：“孩儿不孝，是孩儿没用，救不了父亲……”
皇上并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对着他挥了挥手，目光平静地说道：“过来。”
太子殿下连忙起身走了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皇上的眸子里似乎有些许明媚柔和的光芒，这相比于之前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没有意识已经有精神了太多，然而这只是愈发地让太子殿下心悸罢了，此乃……回光返照之相啊！
皇上方才已经听见了他们在外面说的话，丝毫不在乎自己即将命绝于世的事情，只是淡淡地看着太子殿下。
声音明朗地说道：“你还记得……小时候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故事吗？”
太子殿下想了想，便点点头说道：“孩儿记得，当时父亲告诉孩儿，男子当有立国之志，切莫为儿女情长所扰，历代英雄皆有难过美人关者惜败于雄图伟业。”
“如项羽、如周幽王……所以父亲曾要孩儿答应，不可不娶妻，但也不可多情。孩儿谨记于心，永不敢忘记！”
听了这话，皇上便是缓缓地点了点头，目光很是欣慰地看着他说道：“以前……我只有你娘亲一个女人，为此没少受那些大臣们的打压，然而到了生命尽头，我却是悟出了另外一个道理。”
“原来……我心里心心念念的不只有家国天下罢了，自从我登基以来，夙夜忧叹，唯恐治国不效，然而即便我殚精竭虑一辈子，到头来也不过是一个人冷冷清清地离开罢了。”
“所以……我的孩子，你要懂得另外一个道理，人活一世，为自己而活，才是最重要的。”
太子殿下默默地感受着来自于父亲最后的关怀，眼睛里不由得蓄满了泪水，在眼眶之中久久不散地萦绕着。
皇上又说道：“你娘亲死的早，这么多年来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坚强地忘记她的好了，然而到如今我也没能做到，既然我要死了，我才敢大大方方地告诉你，我……我其实很想她。”
“有时候我也会升起来那么一个念头，能不能抛弃这个位置而去……去过另外一种平平淡淡的生活就好……”
思及此，太子殿下的脑海里也不由得浮现出了以前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快乐时光，而后又被后来的、眼前的这个形容枯槁的男人严峻肃穆的脸庞给代替掉了。
他这才想明白了过来，原来自己的父亲也并非总是不近人情，他也只是想念母亲而不敢说出来怕是怯意罢了。
太子殿下的泪水不由得落了下来，皇上依旧是那一副仁爱的模样，替他抹去了眼泪。
笑了笑说道：“哭什么？好不容易我要去见你母亲了，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只有你了，我将皇位交给你，你若是愿意，便替父皇好好看守这天下。”
“给黎民百姓一个安定美好的家园，若是不愿意，便培养一个真正能担当大任的人出来……无论如何，父亲只要你能过得好……余生欢喜……你明白吗？我的……孩子……”
太子殿下已经泣不成声了，只是握着皇上的手，费力地点点头，回答道：“我明白……我都明白……爹爹……”
皇上慈爱地笑了起来，便是摸了摸太子殿下的头，而后精神愈发不济了的模样，只是两只眼睛依旧不肯离开太子殿下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