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泽一言不发，视线一直姜诚身上停留，姜诚被眼前这只铁公鸡盯得浑身发毛，有点手足无措。
这是他第一次在住所以外的地方反串女生，面对常泽向自己投来的那股诧异目光，姜诚心里愈发没底，万一被认出来了，那可怎么办？丢不丢脸另说，关键他和常泽还有两年零九个月的时间得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这事儿要是真暴露了，恐怕会在未来的日子里给两人带来许多尴尬。
姜诚厕所都顾不得上，连超火也不要了，他慌里慌张地掉头走人，以家中有急事为由，言简意赅地在主播群里发了一条信息便快步离开夜店。
刚才在男厕门口碰面的情景始终在姜诚脑海里挥散不去，他心情有些焦虑，不知如何是好，思绪混乱之际，突然有个名字从眼前一闪而过。
姜诚重新拿出手机，决定给任永轩发去微信求助。
【姜诚】：轩哥，我刚才在夜店里碰到了常泽
【姜诚】：我当时是女装打扮出现在他面前，我感觉他好像认出我了
【姜诚】：怎么办？
任永轩的回复来得很快。
【轩哥】：我今晚跟他过来FOX这边喝酒，你是不是也在「943」？
【姜诚】：嗯，不过我现在已经离开了，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轩哥】：他上厕所还没回来，你先别着急，一会儿我帮你打听一下，如果他真的察觉出什么的话，那我尽力而为替你圆回来。
好的，谢谢轩哥——
姜诚还在输入框中打着字，忽然被人从后面喊了一声“小姐姐！”
扭过头去张望，是一位穿着时尚，约莫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男子手中举着一根架着手机的自拍杆，镜头此刻正对着姜诚这边的方向。
姜诚仅打量一眼便轻易识别出对方的主播身份，他在银狐TV上看过不少这样的户外男主播，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在夜店周围蹲点，有选择性地寻找好看的妹子上前搭讪，以送对方回家为由，一起聊天互动，到最后没准还能加上微信继而进行线下发展。
这种以撩妹为卖点的午夜搭讪直播在户外版块有着颇大的人气，当初究竟由是谁开启的先河已无从得知，反正现在是越来越多的男主播开始争相效仿。
此时站在姜诚面前的这位兄弟便是其中一员。
“你好，小姐姐，我们现在正在做一个网络安全出行的直播节目，请问你需要搭便车吗？我可以免费送你回去。”
正如姜诚所料，对方一上来就坦诚表明自己的身份，他是对家直播平台「沸点TV」的户外主播，这位主播显然被姜诚的衣着打扮蒙蔽了双眼，看他身材高挑，长得也好看，想也没想就直接冲上来搭话，压根没能发现他的真实性别。
姜诚并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对方的直播间里，委婉地提出了拒绝：“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太方便入镜，我有事赶着回去。”
“你要打车吗？我免费载你，如果你是担心安全问题的话，大可放心，我直播间里现在有好几十万水友在观看直播，我绝对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情。”那主播向姜诚作保证。
见姜诚不太愿意搭理他，对方哀声叹气起来：“我又被一个美女拒绝了，我今晚上都在FOX这一片蹲了四个多小时了，一个搭理我的人都没有。”
姜诚：“......”
那主播依旧跟在姜诚后面，“小姐姐，我想问一下，你拒绝我是因为我长得丑吗？”
“不是不是。”姜诚忒无奈，他很烦对方这种纠缠不休的态度，但不好当面发脾气，仍是语气温和地再次做出拒绝：“我现在是真的不太方便，你还是去找其他人吧。”
两人的对话被路过的一对男女无意间听入耳中，那个陌生女子多嘴跑过来插话：“担心什么呢？人家可是百万主播，天天跑来这儿蹲点，不是美女还不勾搭呢，找你搭讪还不是看得起你。”
那人说话的语气令姜诚有些反感，他不客气地怼了一句：“我们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对方带着轻视的目光，往姜诚身上的露背衫和超短裙扫了一眼，笑哈哈的：“你说你穿的那么暴露跑来这种地方，不就是为了勾搭男人么？”
“小姑娘，说话麻烦你注意点儿，别口无遮拦的。”
旁边的男主播见情况有些不对劲，想着息事宁人，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姜诚努力按捺住窝火的情绪，那女的却变本加厉：“我刚才在943里面见过你，往那吧台前一坐，那些男的就接二连三地过去问你要电话，你还嘻嘻哈哈跟人家在那调情呢，大家都是出来玩儿的，就别在那装纯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作为男人，姜诚本是不想跟女性过于计较，奈何眼前这个女的三番四次地挑事，说话句句都是嘲讽羞辱，着实惹人火光。
对方的男友刚才一直在边上看热闹不说话，这会儿见姜诚往前迈了两步，以为他要对自己女友动手，马上站出来拦着：“小姑娘不就是喝多了，乱说话而已，你跟她较真什么？”
“大家都是人，她一而再三地乱说话我就得忍着？让我不较真，那刚才她胡说八道的时候你咋就不说话了？”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争执起来，吵着吵着，男的脾气忽然蹿了上来，也跟自己女友一块指着姜诚鼻子大骂：“说你两句怎么了？这他妈说的不是事实吗？就一骚逼，故意在人家大主播镜头前装个屁的清高。”
这骂话彻底把姜诚的导火线给点燃了，他忍无可忍，当着身边一群围观的路人，抢过旁边男主播手里的咖啡，打开盖子直接冲着那对素质男女的嘴脸狠劲一泼。
转身撒腿狂奔的时候，他还能清晰地听见女的在后面失声尖叫，破口大骂他“臭不要脸”“死婊子”之类的脏话，但对已经出过一口恶气的姜诚而言，也早已经无关痛痒了。
“就不该听你的破话跑来这家店，消费又贵服务态度还那么差，图个啥？”
“行啦常总，下一家店我请客，得了吧？”从943出来的时候，任永轩调侃道，顺手往常泽肩膀上推了一把，准备转战下一家夜店继续喝个痛快，顾着嬉笑打闹的二人忘了看路，和前方一个奔跑的身影撞到了一块。
三个人都被撞得有些懵，任永轩比常泽快两秒钟反应过来，他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扶眼前那名女生，关切地询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等到姜诚再次把头抬起来之后，两人同时恍然大悟，任永轩差点儿无意识地喊出他的名字，所幸及时踩住了刹车，改口叫了一声：“淘淘？”
姜诚脑子还是机灵的，听见任永轩对自己喊出这个称呼，大抵猜到自己的马甲还没被那铁公鸡掀掉，于是也进入了自己的角色，压低声线，用细柔的嗓音跟对方打了声招呼。
不知头上的假发歪没歪，顺便谨慎地调整了一下。
“走路当心点儿啊，像刚才那样真的很危险，你这回还好是撞在两大老爷们身上，要是换了是旁边那些卖花的小孩儿老太太，那可要遭殃了。”
“不好意思......”姜诚一脸歉意，刚才泼了人他光顾着逃跑去，都没发现竟然沿途折返了。
一只手在姜诚眼皮子底下伸了过来，常泽将手摊开，把放在掌心上的那支TF口红递给他，“你的东西掉了。”
姜诚低头在包包里摸索了一会儿，发现口红确实丢了，才慢悠悠地伸手过去接。
“谢谢。”说话的时候，他始终垂着眼帘，小心翼翼避免和常泽产生视线接触。
常泽确实由始至终都没认出眼前的姜诚，完全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
女生，主播，momo酱。
翘臀，开火车，加特林。
常泽不说话，带着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思想，就这么看着姜诚把手抬起，伸到面前，在对方触碰到口红的一刹，一股莫可名状的骚动突然窜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把姜诚的手握住，但马上就被任永轩给拍了下去。
“干嘛呢？！想趁机揩油了是不是？”任永轩警告道。
常泽总算回过神来，一时的失态让他略显尴尬，他跟姜诚低声道了句“不好意思。”
想了想，似乎感觉还应该补充点什么，他指着身后的943，说：“你刚才在里面上错厕所，进了男厕。”
这特么......
姜诚是真心不想接他的话，可又不由自主担心冷场把气氛给搞砸，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聊：“是的，可能因为我喝多了，有些眼花......”
“淘淘你刚才不说找朋友么？快点儿过去吧，别让人家等太久了。”在一旁的任永轩实在没眼看下去，赶紧在常泽向姜诚采取下一步无法预料的行动之前强行结束尬聊，拽人离开。
原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给过了，结果在抵达下一家酒吧时，任永轩屁股都还没碰到椅子上，常泽突然就开口发问：“你跟momo酱很熟？”
“卧槽”任永轩还挺意外的，“你怎么又认识momo酱了？”
“我那天有看你直播，你还跟那妹子连麦来着。”常泽不经心地回答，这么说其实不正确，他当时进的是momo酱的直播间，轩哥的直播只是顺带地看两眼。
“还行吧，毕竟大家都是主播嘛。”
“那你有她微信不？”
“没有。”任永轩脱口而出。
“你不说还行么，怎么连个微信都没要到？”
“......”这人精明一世，咋他妈就在这这种事情上犯憨批了呢？
任永轩很想认真向他发问：你特么不看过直播了么？「银狐第一扳手」那么大个红色的加V认证你是瞎了眼没看见么？那个momo酱不仅是个带把儿，他还是你的假老公，你现在问你好兄弟要你假老公的微信？到底在想啥呢？
任永轩把脸别过去，翻了个白眼，“我没他微信，你要就自己私信他问他拿。”
“还有这种操作？”
“当然有，先给人家刷十发超火再说吧。”说完任永轩便跑去点喝的，懒得再搭理这个人。
常泽坐在位子上寻思了一会，拿出手机，点入银狐TV，在后台查看了一下个人消费记录。
一、二、三、四、五......
数了数，刚好十发超火。
他点开momo酱的主页，戳了一下右上角的图标，给他发去一条私聊信息：可以加你微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