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叫芙儿,一个人靠编草鞋维持生计,屋内很简陋,只有一张很小的木床和一张茶桌,床上两层被子,似乎并不暖,桌上摆着几双织了一半的草鞋和一盏烛台,屋内的其他地方堆满了蒲草。

正在思索今晚要怎么睡的继风突然听到西斜的哭声,似乎是饿了,就连崆锦也哄不停,干着急的继风突然将目标转移到芙儿身上。

“你有没有奶可以喂他?”继风这句没常识的话让面前的芙儿面红耳赤,未嫁人的姑娘哪来的母乳。

叹了一口气的崆锦又白了继风一眼,转而问芙儿有没有米粥水。

打了个激灵的芙儿急忙的去寻找米粥,过不久端来了一碗去了米的粥液。

崆锦抱着西斜坐下,用勺羹小心翼翼的喂他喝,一旁的芙儿看着她认真的模样觉得很迷人,继风则把蒲草铺开脱了一件宽大的外衣往上面一铺,这便是鸢尾两人的床,接着又寻了一个角落,仔细的铺起了蒲草,脱下了中间一层衣服往上一铺,这便是他和崆锦的床,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里衣的继风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远离都城的气温果然会低一些。

吃饱的西斜乖乖的睡了过去,崆锦也已经有些困倦,将西斜交给芙儿,让他跟芙儿睡一起,起身便看到已经躺好了等她过去的继风,正朝她挑眉轻浮的笑着。

“我不跟你睡一块。”

“这里就这点大,难道你想到门外去睡?”继风看着桀骜而执拗的崆锦耸耸肩,屋内的确除了两块地可以睡人之外已经没有缝隙能容下半只胳膊,但崆锦的视线竟然转移到了茶桌上,似乎看穿了崆锦的下一步行动,继风突然一脸痛苦的捂着心口,不再邀请崆锦的蜷缩着,痛苦的呻吟。

崆锦蹙眉,从晨曦说对继风下过药之后他就一直很留意继风的身体状况,即使不知道是真是假,她还是快步的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推开衣袖诊脉。

脉象平稳,既无中毒的迹象也无生病迹象,很快意识到被摆了一道的崆锦抬头,却看到继风狡黠的笑脸,来不及挣脱已经被拉倒,死死的搂在怀里。

“你又骗我!”手被束缚的崆锦狠瞪着戏谑笑着的继风。

“不骗你,我很冷,冷的心口疼,你不过来我会更冷,会冷死,你忍心?”继风低声细语让人生不起气,落在崆锦腰间的手解了她的束腰。

“你要干什么?”崆锦下意识的将视线瞟向已经和西斜一起入睡的芙儿,茶桌另一边的鸢尾也已经搂在一起睡了。

“有点冷,想脱一件衣服当被子。”

“放开你的手,我自己脱。”崆锦恶狠狠的瞪着继风,手腕的力度松开,稍微坐起的崆锦将白绸外衣脱了下来,一点也不温柔的丢给继风。

“一个人盖还是会冷的。”继风不由分说的再次将崆锦拉进怀里,白衣一掀,覆在了两人身上,“这样,暖多了。”

靠着继风宽大的胸膛,已成定局,崆锦也不挣脱了,渐渐的入了梦乡,耳边却依旧弥漫着继风轻声低语。

锦,我喜欢你,喜欢你……

沙场的战火在一夜之间烧到了洛林国的宫中,打破了曾有的祥和,身披盔甲的将领肆虐大笑,一路砍杀宫内的人,无论老少,无论男女。洛林王律清身披战袍为保卫本国的尊严浴血奋战,却在最后连自己的妻儿也保不住。他的头颅被大刀砍下,被敌军用剑挑起,举在大殿上任万人嘲笑,富丽堂皇的宫殿内血流成河,扩散成残忍的模样,死尸遍地,像一个巨大的坟墓,大火焚烧,如同人间炼狱。

书房内的崆锦和云凌被急冲冲跑来的宫女带领着逃命,她看见了父皇残缺的尸首,一路随着宫女从密道潜出,潜伏在宫外的士兵一箭刺中保护她们的宫女,崆锦目睹着昔日照顾自己的宫女死在身侧,鲜血溅了一身,顾不上恐惧,崆锦抱着颤栗的云凌望着不远处的硝烟,拼命地跑起来。

那一年,那只有十岁,云凌只有八岁。

身后的箭从身边不停的穿梭,分不清黑夜与黎明,她带着她的皇妹爬山涉水,翻山越岭,身后是敌军的奋勇追逐,饥渴绝望随夜幕的到来而更加清晰,眼前只有两条路,通向慕莲国的小径和一条斗斜的山路,她们已经疲惫到了极限,没有多余的力气继续和敌军斗跑,继续带着皇妹逃亡只会一同坠入死亡的深渊,她们必须分开,哪怕最后只能活下来一个人,也好过两个一起落入敌军手里,她们必须有一个人活下来复国,云凌还小,逃跑比较有利,所以由崆锦引开敌军,让皇妹逃去慕莲国,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凌儿,听姐姐说,拿着一半边玉佩,沿着这条路一直跑,不要回头,不管发生什么事,这是我们的信物,以后如能相遇就凭这半块玉珏相认。”崆锦将腰间的玉玦掰成两半,她和云凌一人一半,这次分离生死未卜,一直活在皇宫里养尊处优的公主不得不在现实面前做出最残酷的决定,崆锦推开云凌,让她不要回头一直跑下去。

身后的敌军仍在不断的追击,发现了崆锦之后开始射箭,转身钻进山路里的崆锦拖着疲惫的身子继续奔跑,穿梭而来的箭刺入她右肩,疼痛和晕眩一阵阵袭来,身体似乎不再属于自己,视线开始模糊,身体很轻,轻到连平衡力都失去了,一个滑倒顺着斜坡滚落,坠入不知名的黑暗中。

身体的每一处都是伤痕,每一处都是疼痛,想爬起来,想活着,游离在生命之外残留的意识逐渐的在消失,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里碎裂成绝望。

好不甘心,不想就这样死去,父皇、母后,救我。

好痛,身体的到处都是伤,好痛,谁来救救我,好冷,明明是夏天,却觉得被寒冰包裹着,好冷……

“好冷,救我。”瑟缩在继风的怀里,崆锦不由自主的颤抖着,现实折射成梦境的画面那么的可怕,好想快点醒过来,醒过来。

“锦?你怎么了,锦?醒醒,锦?我是继风,醒醒,怎么了?我搂着你,不冷,锦?”继风看着崆锦一直不舒展的眉头,担心晃动着她,着急的想将她从这场无止尽的噩梦里拽回来。

一丝光顺着微开的眼眸刺入瞳孔,天色已亮,崆锦伸手触碰阳光。

“我还活着。”崆锦看着自己放在阳光下的手,泪水就这么不轻易的淌过脸颊,双手捂住脸,抽噎起来,不断的呢喃着我还活着。

“对,你还活着,和我在一起。”继风担心的看着她,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痛苦的东西,伸手温柔的扳过她的头,轻靠在自己的胸膛,让她尽情的哭泣。

锦,其实你就像个爱哭鬼,容易生气,容易闹别扭,比谁都容易受伤,却总是伪装坚强,一副冷漠高傲的模样,不想被看穿,不想被束缚,其实你很渴望被关怀被疼爱,因为习惯了一个人的孤独才会更渴望被爱,才会想去珍惜那些不知何时就会失去的事物,你那么的喜爱自由却被束缚在无法逃离的牢笼中,你总是口不对心。

锦,我似乎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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