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宫门外叫嚣连天,各国君王御马前来,身后大军滔天,领军的正是曾被国人视为纨绔子弟的继王爷,他驾马持剑,银色盔甲熠熠生辉,步兵高举着继风的旗号,高台上的鼓手昂扬击鼓,扛着大型木桩的兵卒们撞击着高耸的宫门,伫立在宫墙之上的黎傅俯视着他们,一排排接踵而来的弓箭手不断往下放火箭。

盛纪坐在红纱帐飘絮的轿子上,轻易的避开飞射而来的箭,驾马的尘佑和梓奎挥剑挡避,继风高举长剑,猛然撞开宫门的士卒高声叫喊,身后的大军蜂拥而入,与宫门内冲出来的精兵打成一片。

各国的精兵分了好几路冲进了宫内,势不可挡,坐在大殿内品茶的黎傅好似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厮杀。

坐在横梁上的千寒一跃而下,闪过寒光的匕首落在黎傅的颈上,可他却毫不在意,从容的抿下一口茶。

“名义上你可是我的皇弟,为何拔刀相向?还是说,你也对皇位虎视眈眈?”

“崆锦不在教坊,你把她弄哪了!”

“反正在宫里,不过你们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到。”鼻间发出的笑声带着戏谑和玩味,杯子沉淀着茶渣,隐约的倒影着千寒气急败坏的模样,“不如你杀了我,然后我会让崆锦陪我。”

“你,噗——”胸口一阵沉闷,甜腻的腥味从喉咙溢出,匕首落地,千寒不由自主的捂着剧烈抽痛的心脏,黎傅不屑的哼笑,绕过他身边,抚弄着殿内精美的铜像,那日辞别的敬酒,可不单单是敬酒那么简单,和黎傅这样的人在一起,只要一个不留神,就会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你对我下毒?”

“从你中毒到现在,我帮你掐指算一下,唔,你还有五天的命。”漫不经心的轻笑有着致命的魅惑,桌上燃着的香薰上升着袅袅白烟,那些烟对没中毒的人而言并无害处,对千寒却是致命的催化剂。

穿破纸门的羽箭飞梭而入,大殿内的两人都以极快的速度避到了朱红木柱后,外面的喧嚣划破本有的岑寂,不断飞梭而入的羽箭如一场盛世的雨,一抹带着娇红的玄黑身影破窗而出,留下因胸腔剧痛而无法追逐的千寒。

宽大的广场,各路军马,该来的人全都来了,曾经熟悉的面孔,成了现今最为残忍的画面。

果然,人心都是易变的。

黎傅隔着人群看着神色犹豫的梓奎,自嘲的一笑,既然选择了离开,又何必带着这样的神情回来。

盛纪和当初一样妩媚,笑如桃花,可惜他们都已经不是当初轻狂的年少之人。

继风这头沉睡着的野狮也终于觉醒了,明明是那么玩世不恭的人,却还是渴求着参与宫廷内复杂的争夺,人心果然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

一柄长剑掷出,不屑天下的男子横手一接,剑鞘落地,寒光闪过脸庞,凤眸狭长,邪魅如妖,一袭风迎面拂来,男子宽大的长袖后仰,英姿飒爽,同样抽出长剑的继风卸下厚重的盔甲,清风长袖,长发高绾,俊颜化为浮云,浮云漂浮,化为了心底一股难以平息的暗涌。

对峙的局势在刀光剑影中打破,两抹身影相擦而过,转而跃上宫殿的琉璃瓦,纷扰踏过,兵刃相击,将剑影折射在身上,两人快速的转身空翻,有落回了平地,运足内力刺去的剑尖相抵,两柄剑被内力震断,从手中飞出,赤手空拳打起了的两人被包围在众多兵卒之中。

一柄长剑突然冲入他们的阵势,刀口划破继风的手臂,而出刀的人护在了黎傅身前,神情复杂。

“不要把你的敌人弄错了。”

“回答我一个问题。”梓奎将剑刃架在黎傅的颈上,“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

“我们已经是敌人,答案对于你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夹住剑刃的手忽然一折,弹开长剑,黎傅拽过身前人的衣领,逼视着他颤动的眼泊,那里蕴含着一丝丝名为感情的东西,原本要刺入他胸膛的断刃被弃在地上,发出沉寂的回音,黎傅在梓奎的耳畔呢喃了一句话,一掌将他打入人群。

方一转身,迎面而来的一掌落在胸膛,捂住心口后退数步的黎傅咳了一口血,躺在床轿上看着的盛纪微微蹙眉,还未动身,转角处跑来的尾大喊了起来。

“继王爷,不能杀他,崆锦被她抓走了。”正要刺下去的长剑停在黎傅喉咙结处,身后涌上来的士兵纷纷用长矛架在黎傅身上。

盛纪蹙眉舒展,露出妩媚的笑靥,捋了捋娇红的薄衫,看着那个高傲自大的男人被困在兵器内,继风俯视着他不屑的嗤笑,一声令下,将他关押入狱,尾随而来的各国君主纷纷暂住在了宫中,见证改朝换代的庆典。

从大殿里跑出来的千寒不受香薰的干扰,胸腔的痛楚感也逐渐的消除,但刚出现在广场,眼前一黑,倒在了继风身后不远处。

宫中叛变,黎傅被捕,君王更换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成了慕莲国内家家户户谈论的话题,有人说换了君主也好,不再有战乱,也有人说,继风和黎傅是为了争夺同一个女子,反正众说纷纭。

大街上一名银袍男子挽着戴帷帽的素衣女子,他们静静的伫立在大街上,望着远处皇宫放飞的烟火,在天际坠落,化作虚无。

女子叹了一口气,随同身旁的男子一同离去。

皇宫内虽大摆筵席,继风却不在场,幽邬内随从继风的人们也在宫里四处寻找崆锦,地牢内,锁链拖地,将一身华贵服饰的男子困在牢笼里。

“你把崆锦藏哪了,快说,不然……”锋利的剑刃轻轻刺破黎傅的皮肤,他却波澜不惊的扬唇一笑,漠然的抬眸望向气势汹汹的继风,他从来就不怕他,在黎傅的眼里,继风的存在就像是蝼蚁,对于蝼蚁,他从来不屑,只是,他也从来不知道,他们同出于一个娘胎。

“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代价的,你不杀了我迟早会被我从高处拽下来,可你杀了我,你会永远失去崆锦。”声音中完美的磁性有着穿透灵魂的力度,继风恨得心里发痒,弃下手中剑拽过黎傅挥拳而下。

“她在哪里!”

“人要是四五天不喝水不吃饭会不会死呢?”拳头落在黎傅脸上,铁链相触,伏在地上的身影傲慢的不可一世,只见他用手背拭去嘴角的鲜血,带着挑衅的语气参杂着戏谑的哼笑,“崆锦在一个只有我才知道的地方。”

“你要是不说,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劝你最好对我好点,我要是一个想不开自杀了,崆锦就是第一个给我陪葬的人。”戏谑而讽刺的笑声回荡在地牢里,继风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揍了他几拳,气冲冲的离开地牢。

过了半个时辰,有人来送饭,娇红的薄衫迤逦拖地,熟悉的香味弥漫而至,黎傅抬头望向妩媚笑着的盛纪,她真不该拥有一张秀气的脸,和那妖孽的性格一点也不想符合。

“你不是说过,我们已经结束了吗,来这里就不怕继风生气?”盛纪叫来狱卒开门而入,将篮子里的美食一一的陈列出来,黎傅轻笑,举杯饮酒,“好像五年前我们也这样一起饮酒,虽然不是在地牢里。”

“你就不怕我在酒里下毒?”痴痴的笑声在寂寥的牢房里显得悠长。

“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没有正面回答,黎傅又饮了一杯酒,以最舒适的坐姿坐着,“这样秀气的女子,真的应该好好地被保护起来。”链锁弄得黎傅很不舒服,于是又换了一个姿势。

“那天你说,我从来不喜欢你,但是,你从来不知道,我曾经,很想保护你。”

“你现在说这些,是为了挽回我,得到我的帮助吗?”盛纪不被动容的为他倒了一杯酒,她也许清楚黎傅这样的人,为求目睹不择手段,可也许,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该信任谁的话,人心是肉做的,会疼,会软。

“也许我从来,就没有希望过你的帮助。”酒杯相触,黎傅食指顺势的拂过盛纪的薄唇,“如果不曾在乎过一个人,是不会想着如何去征服这个人,或许我对你,曾经是这样的感觉。”

“多么让人怀念的曾经,不是么?”又是一杯酒,盛纪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的融化,如果我们都不是被这样的宿命纠葛,会不会现在的我们,还会和曾经一样,一起在元宵节的夜里放孔明灯,一起在烟雨朦胧中品酒赏花,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相遇相知,相知相爱,而不是回忆曾经的美丽,现在的残忍。

那一年慕莲国的君王病逝,黎傅离开了盛纪,而安陵国同样发生了巨变,盛纪从来不对黎傅说,因为那样不堪的过去,她不愿意让他知道,而黎傅,也从来不会过问,为何现在的她会成了这样子,造化弄人……

……

猛然醒过来的千寒喊着崆锦的名字,床头边正在为他敷额头的芙儿愣了愣,不小心撞翻了凳子上的热水,门外的鸢尾闻声跑了进来,芙儿有些害怕的躲在了鸢的身后,认识千寒的尾走到床前问他有没有好一点。

你还有五天的时间。

黎傅的话像驱散不开的雾,久久的回响在他的脑海里,五天,如果五天之内都找不到崆锦,他将永远也见不到她。

“继风呢?继风在哪?”

“你怎么会在宫里,找我有什么事?”华贵的袍子迤逦扫过低矮的门槛,华丽的声线带着一丝疲惫,银纱高冠的男子停驻在千寒身前。

“知子莫若母,颜夕一定知道黎傅把崆锦藏去哪里。”

“柒诺已经把颜夕带走了,要联系到柒诺的话。”继风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朝着云凌的房间跑去,千寒也尾随在后。

正在云凌房间哄她喝汤药的瑾儿看着闯进来的两人愣了愣,继风上前直接拽走他,端在手里的碗晃了几周被放在桌上。

院子前被群蜂围绕的瑾儿操控着来回穿梭的黄蜂,王府内的丫鬟们害怕的躲得远远的看着,继风和千寒伫立在一旁等候消息。

“柒诺和颜夕在前往袁山的方向,驾马可以连夜赶上他们。”群蜂如烟消散,继风和千寒齐齐出王府驾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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