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李山泽乔犀 > 第37章 鸦啼正落花
“我们回来了。”李山泽打开门,客厅亮着大灯,她和百里康屹愣住,接着李山泽面露惊讶,“哦,珍妮特,不敢相信你这么快就出院了。”

“说想看我住在哪里,就带她过来了。”路易在珍妮特解释之前说,“明天还得送回医院。”

其实李山泽并没有惊讶,当然她也不会生气,即使路易没有提前和她说会接珍妮特来他们的住处,她知道就算她没收拾血衣或者一个人头摆在客厅,路易也能给她圆过去。在刚才发愣的一瞬间,李山泽觉得如果装作很惊讶可以给路易加分,因为这样珍妮特就会认为路易把她带回家是一件不需要经过妹妹柯莱蒂同意的事。

随着年龄增长,柯莱蒂已经从以前见路易女友或者准女友时那位“安静乖巧面带不漏齿微笑的妹妹”变成“助攻方主力”了。话说几年前路易时任女友见了柯莱蒂,听完路易介绍完是他妹妹后便打趣:“这兄妹俩长得可不太像啊。”柯莱蒂心里的小人儿都要笑死了,这兄妹年龄差距还悬殊呢。

百里康屹不认识珍妮特,她也一直以为路易是不会带外人回家的。百里康屹礼貌的对金发女孩点头微笑,然后走到李山泽的房间把风衣脱了挂在衣帽架上。

珍妮特坐在沙发上,背靠着沙发靠背,她还没有办法自己站起来,珍妮特有被和柯莱蒂一起回来的女生惊艳到。百里康屹有着《和莎莫的五百天》里莎莫的魔力,她每天都会惊艳到若干人等,不论男女老少。

就是为了约会,珍妮特穿上了色彩明亮的外套,电视开着,她手里拿着一本画册,路易又在默默的宣传阿奎那,阿奎那以他在西班牙“人人之家”时期的名字为笔名出了系列漫画,看过三毛《去年的冬天》且对“拉蒙”这个名字有印象的,再看到画册作者名字时大概也不会想到这就是同一个人吧,更不可能知道跨越几十年,他还是那是蓝眼年轻人的样子。

这本讲了一个男妖精在人类社会生活的故事,至于设计出来的形象,阿奎那直接画的路易,也算是以路易为主角原型了。

漫画里的路易也喜欢穿圆领纯色的毛衣,喜欢毛绒拖鞋,出门不远的话也经常穿拖鞋,夏夜七八点的时候常去小区附近便利店里买东西,收银小姑娘听见开门的声音,不用抬头只要瞧见那眼熟的拖鞋就知道是谁来了。路易家里整洁,养了很多盆雏菊,他会不规律悄悄放一盆雏菊到离家六分钟路程的一个残疾女画家所开家居装饰品店门口。路易的客厅里有一架很老的钢琴,还有一个嵌进墙的书柜,还有一面墙放满了唱片,可是路易最喜欢听的音乐很小众,难以找到知音,当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一点也不觉得孤独,想着青蝇易相点,白雪难同调,以曲高和寡为理由安慰自己。

那个圆脸戴圆框眼镜的短发女生在这本书里客串,设定是路易楼上的住户,两个人因女孩在阳台上给花浇水,结果把泥水溅到路易头上而相识,之后在楼梯上碰面,路易帮她搬了一个沉重的花瓶,第二天女孩做了一个小蛋糕送给他作为答谢。

以柯莱蒂为原型的那本漫画讲的则是一个女孩追求梦想的故事,女孩在只卖甜甜圈和咖啡的店里工作,梦想是做出这个城市里最好吃最好看的甜甜圈,这样她离开这个城市后估计会有人怀念她。有一天她在甜甜圈里加了榭寄生的粉末,通过中间的洞观察到楼下的住户是一只妖精,她很高兴有这个发现,然后装作不知道的给他保守秘密,可惜有一天,她知道这个秘密的秘密也暴露了,她只好向狼妖坦白:因为偷吃术士的丹药获得了长生的能力,其实她已经活过了四个世纪,要是把收藏了几百年的珠子送路易,他可不可以别杀人灭口。路易觉得她很有趣,收下一颗打磨成正方形的玉石,然后他们互相保守秘密,两年后女孩想去别的城市,搬家的那天路易去帮忙,送了一盆雏菊花给她。

没化妆的珍妮特面相憔悴,天知道那只小鬼吸走了她多少生命力,今天都还是这副样子。

这些天路易和珍妮特发展神速,李山泽偶尔也会和路易一起去看望医院里的珍妮特。

珍妮特身边不再出现新的小鬼,烧死附着在珍妮特身上的小鬼后也再没头绪,无从知道为什么会在珍妮特身上,无从知道很多问题的答案,李山泽的积极性随之被打消,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那只鬼可助长了珍妮特的恶意,还打过柯莱蒂一耳光,不过柯莱蒂把它烧死了,圆满结束,柯莱蒂并不计较,她认为珍妮特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今天刚进门它吓到我了。”珍妮特说。

“这么大个骷髅是有点吓人。”柯莱蒂坐到沙发上说。

“哈哈,我指的是它的造型。”珍妮特懂了柯莱蒂误解的方面,她的手在骷髅脸上比划,示意骷髅面骨上的眉毛和腮红,是百里康屹拿签字笔和番茄酱涂的。

“是她的杰作。”柯莱蒂指着自己的房间,习惯性的对每个人解释道:“我高中同学,你缺了好多天的课吧?路易可以给你补习。”

“他才大一,还不同专业。”

“对哦。”柯莱蒂点点头,拿起桌上的苹果啃了一口,一个看着电视一个翻着画册,柯莱蒂闻到香味看向厨房,路易在煮夜宵,她用中文喃喃,“还真见到了一个上辈子拯救星系的姑娘。”

“什么?”珍妮特问。

“今天晚上的星星不错。”柯莱蒂说,视线放在翻开的书页上,心里又开始反驳自己刚才的话,以路易前女友的庞大基数来看,拯救星系的姑娘可多了去。

珍妮特在路易的房间睡下,路易睡沙发上,百里康屹用柯莱蒂的电脑玩游戏。

《地狱边境》是黑白界面,没有任何游戏提示,唯一的小男孩一直往右走,会遇到洪水,电击,巨大齿轮,滚石,失重区域,怪物等挑战,要靠跳跃攀爬运用机关等探险。

柯莱蒂非常喜欢这个画风,为此玩过很多遍,直到每一个关卡怎么设计该怎么通过她都了然于心,游戏里的小男孩有无限条命,死了又能复活继续走。百里康屹操纵小男孩在昏暗的背景前蹦蹦跳跳,柯莱蒂走出房门,以为其它人都睡了,从茶几上拿走一包香蕉片和一罐饮料,准备到阳台上去,结果发现路易没有睡。

“你在做什么?”妹妹问。

哥哥态度端正,微皱眉头深吸一口气,表情满是虔诚:“吸取天地之精华。”

“等哪天打雷就可以渡劫了吧。”

“嗯,随缘。”

晚上天空晴朗,今天还是个满月,月光照在大地上朦胧如清霜。

谈起珍妮特两兄妹瞬间成为了青春电影的讲解者和收听者,路易说珍妮特心理年龄不够大却又急着长大,爸妈的纷争还没结束并不能好好地帮助她,她长时间是自己摸索着长大的。

柯莱蒂坦言很多人都是自己摸索着长大的啊。

怜悯这种情感并不是路易善待珍妮特的理由,而很多不好说明的开端,大概都是因为似曾相识吧,管它是长得像还是感觉像。

路易也觉得珍妮特和某人外貌相似,但没确认之前路易和柯莱蒂心照不宣的没有说,柯莱蒂觉得珍妮特长得像德罗西达,也就是楚科奇第一任妻子,柯莱蒂感到很神奇因为她从未见过德罗西达,仅从画像上得到印象,珍妮特就如此灵动,而路易看见珍妮特就像回忆起那段时光,还有德罗西达出门没有带伞的那天。

“又失眠了吗?”

“不算,其实白天也有点累,我来放个催眠曲。”柯莱蒂拿出手机翻歌单,路易看着她找歌,说:“还记得在中国读大学的时候,我那个教英国文学史的女老师每次上课都要放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秋日私语。”

“哈哈,南茜说她还坐在最后一排蹭过课呢,就是想看看自带背景音乐的女老师。”

柯莱蒂放的是乐队Barcelona的《Touch》,喜欢伴奏,她的母语到底还是中文,听中文歌会挑剔歌词,外语歌曲听起来不会太直白,于是宽容点不纠结歌词。

路易也是这样,不纠结歌词,不然他们两个人一起听这首歌就太奇怪了。

柯莱蒂听歌范围很广,但最喜欢的音乐类型是“小时候看天气预报节目播报国际城市的天气时听到的背景音乐”,第一次听到《Touch》她想起了“天气预报”,并做了类似的乐评。有一天路易要柯莱蒂再想想关于那个节目的关键词,柯莱蒂想不起来,也不要路易去找,不明确是哪一段音乐,这样的模糊就能让她接触到更多好听又类似的。

“你知道格伦和伊格尔在利兹?”柯莱蒂放回饮料拿了两罐啤酒过来,盘腿坐到垫子上,裹着厚毛毯。

“是的。”路易腿上盖着一块披肩似的东西,本来是柯莱蒂用了两个星期给他织的大围巾,但有点丑,所以从来不在外面用。

“他们今天走了,不和他们道别什么的。”

“在格伦和伊戈尔的婚礼上,我说完了和他们道别的话,就是说贺词的时候一并说的,然后叫他们觉得要用时再回想一遍。”

“你真是懒死了。”柯莱蒂说,她把脸靠在冰凉的铁护栏上,抬头看看月亮,“我要念诗。”

“念吧。”

她想了想,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摇晃:“丝桐感人弦亦绝,满堂送客皆惜别。卷帘见月清光来,疑是山阴夜中雪。”

“谁的?”路易没读过这句。

“白白的。”

路易懂她说的是李白,毕竟对柯莱蒂来说,苏轼的小名就叫坡坡,刘禹锡是锡锡,反正这些人也不会掀开棺材盖对她说:“我跟你很熟吗?”

路易盘腿坐在垫子上,两手分别置于膝盖,只差一个指法了,他也抬头看天,想接几句诗但一时没想起来,就干脆什么也没接,说:“什么时候,自己写几首诗?”

“嗯......”柯莱蒂想了想,“以后吧,文武双全可就太棒了。”

“纳兰性德是御前侍卫也是词人,李白各种笑杀狂杀醉杀也是诗人,人生很充实啊。”

柯莱蒂点头认同,撕开零食包装袋,抓了几片香蕉片正准备放到嘴里,想起什么了问到:“你见过薛涛吗?”

“哪个薛涛?”路易认识好几个叫薛涛的。

“那个唐朝女诗人。”

“没见过。”路易虽然现在用外国名英国国籍,还是混血儿外貌,却也是土生土长的中国妖,对中国历史文化很熟悉。

少听柯莱蒂“路大傻路小白”的乱喊,初唐四大家之一的虞世南写过名为《蝉》的诗,诗中“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路易的中文名取自于此。结合内容和诗人,他的中文名是吴疏桐,被人理解成“书童”也不改。

路易继续说:“她去世时才公元832年,太早了,不过我住成都的时候拜访过她的墓。”

柯莱蒂若有所思,“薛涛八九岁知声律,能作诗,四十一岁与元稹展开忘年姐弟恋,年龄什么还不是大问题。”

“当然,”路易扬眉,抿嘴微笑,眼睛变成了月牙,“我大你那么多岁,却年轻得是哥哥。”

柯莱蒂说:“伊戈尔他们送了我一座房子,就是他们在学校附近住的那个房子。”

“你在想......过户的事吗?”路易弯腰,右胳膊肘支在大腿上,右手撑脸歪头看她,左手伸出去拉开易拉罐的拉环。

柯莱蒂嚼着香蕉片含糊的说:“这个我不担心,他们把房子签在第三方名下,查不出那对吸血鬼夫妇把房子送给了我,我在想格伦可真是一个情感专家。”

“她会谦虚的说不敢当的,你向她咨询了什么感情问题?”

“简单来说就是楚科奇的问题,当然,还有尹惜川。”

“她告诉你怎么放弃楚科奇?”路易知道柯莱蒂会选择放弃,她已经苦恼一段时间了。

“嗯,格伦的答案很有道理,她说中国古人相信斩断红线便能断情,斩断红线需要其中一方死去,好吧,楚科奇是死的,尹惜川也死了,但是实际上这两个人又还存在于这个世上。”

“我明白了。”

“所以,不是我死就是他亡,太惨烈了吧?嘿,你说楚科奇的真爱是哪位姑娘?德罗西达?尹惜川?或者......那几个我叫不出名字的,心中的地位应该没那么高。”

“你觉得李商隐的真爱是哪位姑娘?”

“看别人写的关于他的传记,哪位都是啊,纳兰性德说得好,多情自古原多病,清镜怜清影。李商隐太悲观了,有些悲观的人内心有很多话而不说,他是说得好像含蓄,仔细瞧瞧又很热烈。”

“所以,我也不太明白,与其担心那些死去了的姑娘,不如我们来猜测下一位。”

星期五。

“这周末大家有什么活动吗?”格蕾丝说:“我哥哥要结婚了,他希望我能带些朋友去。”

“好啊好啊。”赫兹反应热烈。

“这个星期天办婚礼,有一对小男孩的花童,一对女同性恋‘伴娘’,他喜欢热闹,总说没怎么认识我的朋友,想见见你们。”格蕾丝的哥哥是个同性恋。

“我从来没有参加过同性恋婚礼。”柯莱蒂听说过她哥哥,来了精神。

“要是卡莉能去就好了。”欧姆遗憾地说,他最后一次看见卡莉是在亨利·玛瑞斯特先生的全身雕像下,卡莉在看基座的浮雕。第二天就听柯莱蒂说卡莉已经在爱丁堡了,一个女生背包环游欧洲,欧姆相信自己应该还会遇见她,柯莱蒂善良的没告诉欧姆他的新意中人已经有了男朋友。

而且,就算没有,他最好也别期待什么。

柯莱蒂遗憾的笑笑,“说实话她不太支持同性恋,这个方面她挺有中国传统观念的。”柯莱蒂乱编,她不清楚百里康屹对同性恋的看法,或者说百里康屹对同性恋完全没看法。

“对了,卢卡斯和柯莱蒂你们的曲子排练得怎么样了?”赫兹问。

“差不多了,还有几个细节要多练几遍。”卢卡斯说。

“希望那天我不是很紧张。”柯莱蒂说。

“祝好运。”赫兹说。

柯莱蒂看着赫兹,有一点担心:“但是那么多人看着怎么会不紧张。”

“和安西娅聊聊。”格蕾丝说,“安西娅上台表演经验丰富。”

“或者你可以试着闭着眼睛拉二胡?”卢卡斯说。

柯莱蒂想了想,“可以试试,你不会紧张吗?”

“他小学时就在教堂为唱诗班伴奏了。”赫利尔斯说。

“哇哦,我中学时就数学竞赛拿了第一才上过台。”柯莱蒂单手扶脸,肘部靠在桌上,说得好像那个高中一百五十分制的数学只有一次及格了的人并不是她,要是数学成绩能好点,李山泽绝对可以笑傲年级了。

照旧的午饭时间大家聊聊天,随后以餐厅为中心四散开去。

柯莱蒂带着待会上课要用的材料,和赫利尔斯坐在长椅上。

很冷,仿佛一场雪不久就会降临,即使之前下过几场也让人觉得即将到来的雪是毫无预兆的。柯莱蒂想起冬天里三毛和荷西搬张街上的长椅放在地下车的通风口,吹着通风口传出的热风,讨论着他们的婚姻大事。

荷西对三毛是一见钟情吧?

当然是。

柯莱蒂和赫利尔斯没有在泥巴地广场打过棒球,也没有一起逛过旧货市场,但有一天下课后赫利尔斯真的问过柯莱蒂吃得多不多,柯莱蒂说吃得不多,以后还可以吃少一点,接着在几个小时后的派对上扮演了一个健忘症患者。真的吃货永远不觉得自己吃得多,在赫利尔斯带她离开时还不忘拿走一块巧克力。

最近赫利尔斯和柯莱蒂就关于“见家长”讨论过一些细节,“衣服会提前给我看,然后我来选?”

“嗯,根据你选的再看我穿什么。”

面对亨特家裁缝展示的布料,柯莱蒂随口说了“这种不错,那个也行”的话,裁缝就都拿回去做礼服了。根据裁缝转述的亨特夫人的话,虽然晚宴那天只需要一套衣服,但是其余的柯莱蒂以后会用上。这让柯莱蒂深感惶恐,觉着这一次去和谈婚论嫁差不多,面前这位男同学可真是低调啊。

柯莱蒂又紧张了,要数盛装出席宴会,几乎每次都是和家人参与的,吸血鬼跳着舞慢慢移到天花板上,倒立着在天花板旋转,钢琴师变出多的两只手来演奏曲子,极北之地来的妖精把雪花带进大厅,侍者一秒内把小孩面前的牛排切好。人类的要好好收敛的还是第一次,她一巴掌拍男朋友的肩,“就不能简单点一家几个人和气的吃个饭吗?我,你,剩下的就是你的家人们,你说‘柯莱蒂,我的女朋友。’然后有一位可爱的叔叔说‘哦,不错不错......柯莱蒂是哪位?’”

“你这是模仿《AboutTime》里的情节吧?德斯蒙德叔叔。”

“哈哈,你也看过。”

“我确实有个叔叔,不过我想不会有这么可爱的问题。”

柯莱蒂点点头,什么也不好奇。

“我叔叔几年前过世了。”赫利尔斯说。

柯莱蒂不说“很遗憾”之类的话,她只是把头靠在赫利尔斯的肩上。

“我喜欢那部电影里的一首歌。”

“他们结婚时的背景音乐?”

赫利尔斯抿抿嘴,否认:“不是,是他们分别的地铁站里那个乐队唱的,《HowLongWillILoveYou》,很舒缓。”

“啊,我手机里有这首歌。”柯莱蒂抬头,说完继续靠着。“我就这样午睡,能睡着吗?”

赫利尔斯抬头看了看铅灰色的天空,“能,但不知道会不会感冒。”

“那不睡了。”

“你想睡就睡会吧,我待会叫醒你。”赫利尔斯解开自己的围巾搭在柯莱蒂的头上。

柯莱蒂把头靠在男生肩上,男生把她的笔记本拿来翻开,邻近期末考,柯莱蒂原本的笔记上又盖了一层字。赫利尔斯有阅读的习惯,很多空闲时间都被拿来看书。不过两分钟,女生睁开眼,“不想睡了。”

赫利尔斯也没有问理由,看着她。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她问。

“我觉得你就喜欢我这样的,但你要是说什么对我一见钟情的鬼话我可不信。”赫利尔斯坏笑着看她,他平常的笑很温和,坏笑就带点邪气。

“我没有对你一见钟情啊。”柯莱蒂大笑,心情很好,抬手摸摸赫利尔斯的头发,“我喜欢黑色头发的。”

赫利尔斯没有说话,他在这时候冒出了要不要去把深棕色的头发染成黑色的想法,话说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染发。

“看过波兰电影《自杀空间》没?”

“听说过,没有看。”

柯莱蒂略微遗憾,“主角叫多米尼克,是波兰演员JakubGierszal演的,我喜欢他在电影里黑发的样子,他染成的黑发,原本是金发,我后来看见他金发的照片,觉得没那么喜欢了,才想起我说喜欢某个演员,其实只是限定在了某一个角色上。”

赫利尔斯迟疑了一会儿,问:“电影讲的什么?”他在柯莱蒂刚才提出问题后就决定去看了。

柯莱蒂想了想,“一个被同学恶意伤害,与父母缺乏沟通的网瘾少年的自毁之路。结局是多米尼克死了,我有时会想有人能帮他一下就好了,他的父母请了心理医生,第一个医生的方法最好但是父母没有采纳,第二个医生一副我已看透了一切的样子,结果她的方法不好,多米尼克喜欢或者说依赖他在网络世界认识女生西尔维娅,但西尔维娅最终没有出现在他的现实里,所以她是虚幻的,虚幻的西尔维娅是导致多米尼克死亡的重要原因。”柯莱蒂看着学校的草坪,赫利尔斯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柯莱蒂说:“去看看吧,虚幻的西尔维娅,黑发的多米尼克,后来多米尼克死了。”

“嗯,今天看。”

柯莱蒂又摸摸他深棕色的头发。“昨天看了一期综艺节目,明星新婚夫妇展示日常的那种,你说他们离婚了,回忆起秀恩爱的片段会怎么想?’

“先让我带入角色思考一下。”赫利尔斯想了想,“就像你送我的东西没有扔,还是放在家里,有一天收拾时看见了,就会想起你......他们为什么离婚?”

“啊,那对明星夫妇没有离婚,我只是假设。”

“好吧,假设,可以想为什么离婚,还可以后悔可以庆幸,还可以理性的看待自己,变得更好。”

“我们要是分手的话,会因为什么?”

赫利尔斯笑了,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一如柯莱蒂喜欢问的那些无厘头问题,他很快按照柯莱蒂的套路回答:“可能因为我们支持的足球队不一样。”

柯莱蒂勉强翘了一下嘴角,好像不够满意这个回答。

“那就,要么你死了,或者我死了。”赫利尔斯轻轻耸肩。

“哈哈,”柯莱蒂拍了两下手,“卡莉昨天去了坎特伯雷,看了汤玛士·贝克特殉难处,这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赫利尔斯看着柯莱蒂,等她说下去。

“安茹王朝亨利二世能言善辩,能考虑大臣的利益,生气起来也很可怕。他有个朋友是汤玛士·贝克特大主教,但他们也有争执。你知道汤玛士是怎么死的吧?”

赫利尔斯说:“一次争执过后,亨利二世说‘我养了一群碌碌无为的庸才,居然没有一个人为我向这个暴发的牧师雪耻。’导致了贝克特大主教被骑士刺杀,亨利二世受指责,去爱尔兰,法国受惩罚,第二年前往坎特伯雷,来贝克特墓前忏悔。”

“我高中历史书上写的是,亨利二世大雪的夜晚身穿粗麻衣服,赤足三公里步行至贝克特墓前,说这就是王权向宗教神权的妥协,大概是这个意思。后来我再翻一次书,觉得也许不只是王权妥协于宗教,亨利二世个人也因为一时火大导致汤玛士死去而难过吧,甚至这种难过更多是因为死去的是他的朋友汤玛士,而不是贝克特主教的地位,但历史人物的感情在政治宗教面前总被忽视。”柯莱蒂说,随手翻了一下书页,说:“对于亨利二世来说我也就知道贝克特大主教了,不过我想起了亨利八世,因为先后有过六位王妃而闻名。”

“我看过娜塔莉·波特曼主演的另一个博林家的女孩,也看过中国古装电视剧,所以亨利八世如果是中国皇帝,别说同时有六个妻子,六十个也没人管。”

“哈哈,甚至可以多到有的他自己都不记得。”

“我还是觉得一个就好,你给我念首诗吧。”赫利尔斯说,“中文诗。”

“想听什么样的?”

“你选。”

“柳宗元的,这个诗人你可能不知道。”

赫利尔斯很诚实,“不知道。”

“我忘了这首诗的题目是什么,内容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小学学的,现在觉得这首诗不应该放在小学教材里,太早了,没人能理解那种意境。寒冬时没有鸟飞过,没有人迹,江面上一个人孤单的在钓鱼,还好他还在专心的做一件事,如果什么也不做就呆呆的在看风景,多寂寥啊。”

“很苍茫。”赫利尔斯说,他重新搂了一下女朋友的肩,柯莱蒂把头靠回他身上。

“嗯,很苍茫,有时候我还挺向往什么西塞山前白鹭飞的,像隐居,每天不用做什么繁琐的事,但能做的事都是很悠闲的,不用太过努力,也没什么人会注意自己,然后写一本《瓦尔登湖》那样的书。”柯莱蒂打了一个哈欠,她感觉到了的重量,男生把头靠在了她的头上,想着回去翻翻《瓦尔登湖》,一瞬间柯莱蒂觉得安静点挺好,于是不说话了。

其实她还想念点东西,比如纳兰性德的诗:“雾窗寒对遥天暮,暮天遥对寒窗雾,花落正啼鸦,鸦啼正落花。”

李山泽喜欢的古代文人还有纳兰性德,当然,她一般说喜欢指的是喜欢作品,较少的连作者本人一起崇拜。高中有一次和语文老师聊着聊着就讲到这方面的东西,语文老师一听这姑娘喜欢的诗人,有点惊讶,觉得和她的性格不搭,老师说他们太幽怨,希望李山泽看点积极向上的东西,之后问到李山泽,还是只说喜欢李商隐,心里觉得纳兰性德不错只是不说了。

就像她喜欢不少西方画作,比如柯罗的《摩特枫丹的回忆》,但别人问起她会回答梵·高的《星月夜》,并表示她觉得世人给了《向日葵》过高的评价。

就像她会说赫利尔斯,而不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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