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宾主尽欢。
从餐馆出来后，林用表示要回校上晚修了，而鹿深自然而然地肩负起伴随她回校的责任。
他们在医院门口打上出租车离去。
夜色已经淡淡地笼罩过来了，大街上陆续亮起各色霓虹，彩色的光影绰绰抖动，反射在医院的玻璃幕墙上，幕墙的背后，眼神清冷的大小姐静静地目送他们离开，然后转身回到小沙发坐下。
“小姐对待同学真是友好。”医院的副院长站在她后面，陪着笑脸说，“听说您下周就要出国，现在应该特别忙，换病房这种小事您吩咐一声就好，哪里需要亲自过来？”
“恰好路过而已。”她拿起杯子，将里面的咖啡一口喝干。
副院长接个电话，回来小心翼翼地说：“小姐，您出来没跟家里说，车已经在楼下催几次了，您看现在下去么？”
孟青看着玻璃外迷乱的灯影，眯了眯眼，起身：“走吧。”
管家为她打开车门，同时用手护住她的头顶，等她坐好，再轻轻关上车门，回到副驾驶坐下，吩咐司机：“回家里。”
司机踩下油门，轿车驶出医院大门，融入滚滚车流。
“小姐，先生和夫人问候您，为什么忽然同意出国了？”管家回头问她。
孟青坐得直直的，偏头看车窗外的川流不息，灯影下她的脖颈修长，漂亮得像天鹅。
“……我想爸爸妈妈了，我想陪在他们身边。”
连管家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有多少比例是真的，既然她这么说，他也就只能这样回复了。
“先生和夫人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学校，不知道您是想住公寓还是家里？”
“公寓。”
孟青在走神，根本没意识到这个回答和自己的上一个回答相距甚远。
管家明白她出国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想念父母了，不过他作为下人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好照实回复。
轿车驶出市区，回到那个坐落在半山腰的别墅园区。它静静地屹立在夜色里，灯光暗淡，像隐身了似的。
汽车在门前停住，管家再次迅速地下车，绕到后面给大小姐打开车门，孟青优雅地下车，在左右两列佣人整齐的“欢迎小姐回家”声中径自走进门里，目不斜视。
有佣人轻步小跑而来，附在管家耳边轻语几句，管家挑挑眉，刚要叫住往里走的孟青，却见她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客厅的落地窗前站着高挑的背影，他手里端着一杯咖啡，闻声正回头看过来。
“……艾黎？”
“你回来了？”艾黎低头再抿一口咖啡，“果然你家的咖啡还是十几年前的老味道。”
管家非常有眼色，示意旁边的全部佣人跟随自己退下去，给两个年轻人留够独处空间。
“你怎么来了？”孟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以为自己搞绝了他和林用的关系，他也再不会理睬她了。
“我听说你要出国，”艾黎倒是一点都不客气，不用她招呼，自己没脸没皮地坐在了沙发上，“刚好我的毕业旅行也要去那边，之前有约你同行，所以，一起么？”
孟青没想到是这个事情，她呆了呆，说：“就这？”
“哦对，航空公司最近做活动，一起买票可以打折。”
孟青看他的言行举止，都充满了林用的气息。原本对于他这样呃富家公子来说，机票打折那几个钱根本入不了眼的。
会对打折感兴趣，想必也是林用遗留在他那里的痕迹吧。
想到这里她还是有些灰心的，说：“我跟你买的票不一样，我买的是单程票。”
艾黎的脸上连半点惊讶都没有，说：“我的也是。”
孟青睁大眼睛：“你不是去旅行么？我是要去那边念书，甚至定居的。”
“我也是。”
“你要和我一起出国？”孟青终于反应过来。
艾黎头痛地扶了扶额，说：“都是家里安排的，他们不允许我填报高考志愿，准备把我直接弄过去。”
惊喜来得过于突然，孟青忍不住抿着唇笑起来。
“你不去省医科了？”
“不去了。”
喜悦的同时孟青又感觉惭愧，她一下子情绪上头，把全部的事情都做绝了，毫无退路。
“不过之前我听说你一直拒绝你爸妈要求你出国的安排，怎么现在突然答应了？”
“你想听真话么？”
艾黎有些莫名其妙：“不会又是为了追我吧？”
“我在几秒钟之前才刚刚知道你也要出国。”
“哦，也对。”
“其实……是因为林用。”
“因为上次在警局的事？”艾黎看她一提到这件事就心情低落，便招呼她坐下，也为她倒了一杯咖啡。
孟青捧着咖啡杯，沉沉地点点头：“对。”
“她骂你了？”
“没有，她哪是这样的人。”孟青有些哭笑不得。她喝一口咖啡，加了牛奶和方糖的棕色液体口感变得顺滑，她叹口气：“是我自己不愿意见她。”
“为什么？”
“我不该当她的面戳穿你，这样你们也不会走到这样关系。”孟青的心情沉痛，“我明明知道错过比赛是她最难接受的事情，如果她一直保留着‘这是一场意外’的意识，大概就不会那么痛苦。”
“她有知道一切的权利，你不过是替她行使了这样的权利。”艾黎说，“你没说错，我是故意的，我有我的私心，我确实因为自己的私心，毁掉了她的前途。”
“可如果她不知道这一切，就不会那么痛苦。”孟青后悔地说，“她已经很难过了，我不应该在她的伤口撒盐。我真是最恶毒的人。”
她越说越激动，甚至声音已经开始带了哭腔。
管家听到不对劲，马上过来看，艾黎示意说没事，有他在。
孟青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自己去到普通高中，原本只是任性，想逃避贵族学校的各种虚伪社交，没想到在那里遇到的第一个好朋友就是林用，她虽然总是畏畏缩缩，内敛孤僻，但是她就是喜欢跟她往来，很享受自己替她出头的那种救世大英雄的感觉……
她帮她追明南，期间也遇到了喜欢自己的顾海生，他真的对她很好，跟贵族学校油头粉面的男生不一样，可惜她不喜欢他，这爱情连萌芽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掐断了，连她也没想到自己一转身就喜欢上了艾黎……
但是艾黎却喜欢林用，这是什么狗血展开？为什么她要遇上这样的关口，非要爱情友情二选一？
她明白林用对艾黎没有意思，也清楚林用在不遗余力地撮合他们，但是让这一切跑偏的是艾黎，她又不忍心怪他。
只能错误地把情绪发泄给无辜的同桌。
“我没脸见她……她是我在学校第一个朋友，但是我亲手弄砸了我们之间的友谊。”
“那你就逃避，”艾黎说，“你也有点像她了。”
“那就让我们带着她的痕迹，一起去国外开始新的生活吧。”孟青抬起头来，殷切地望着他。
“等我们有能力，再回来补偿她。”艾黎无奈地微微一笑，抬手摸摸她的脑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