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女帝 > 第203章 第 203 章
召德阳王回京, 把皇长子送出京。

原本以为皇帝会被彻底软禁不在前朝出现,然而朔朝皇帝来了,让憋着一股气准备在朔朝上发难的朝臣硬生生憋回去了, 却又叫他们跪在紫微殿上抄自己的奏本,想出这番折辱手段, 果真是妇人手段,实在下作。

皇后这一系列手段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好几次朝臣们都是憋着火欲发难,又生生被硬憋了回去。

而皇后下的定奏封色诏, 封色错了罚俸、字数超过三百罚俸、三句话不到主题罚俸, 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罚俸, 罚得还特别狠。

一次错了, 半年的俸米没了;两次错了,一年的俸米没了;三次错了,一年的俸印也没了。

再多错几次,禄田也要被罚没, 全家都得一起去喝西北风了。

往年也不是没有被罚俸的官员,只不过意思意思小惩大诫,哪有像王皇后这般罚得这么狠的。

朝臣们怨声载道, 然而得到的回馈是又一批被退回的奏本和又一群被罚俸的官员。

皇帝被居深宫,朝臣难见天颜, 朝廷上下一触即发, 时间来到澹台太后启程前往东都的日子。

宣德门外,太后卤簿在御街上绵延一里地有余,王妡带着百官为其送行,百姓远远围观着。

才会走、话还说不清楚的皇长子萧祚由乳母抱着, 跟在澹台太后身后,站在玉辂下,与王妡相对而立。

“吾今日离京,往后这天启宫中便只有你一家独大了。”澹台太后心中始终有不甘,她憋屈了一辈子,不想先帝没了,依旧不能从心所欲。

王妡看着她,不言。

“官家原本想娶……,来同吾说,吾不同意。我让官家娶的人,官家也不愿意。没想到最后娶了你,却是引狼入室了。”澹台太后说着说着表情就狰狞了。

王妡依旧是负手而立,看着澹台太后,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王妡,上有青天下有地,乱臣贼子何处归,吾等着看你的下场!”澹台太后凶狠道。

王妡终于动了,敛眉微微一笑,对太后说:“那您努力千岁万岁,就看得到了。”

澹台太后气得牙都快咬碎了,目光投向王妡身后的百官,忽而大声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王妡,吾等着看!”

话未落,不少大臣已然色变。

王妡笑容不变,说道:“吉时快到了,请太后上路。”

澹台太后的脸瞬间扭曲,脸上几道近日才生的皱纹更形狰狞。

礼官快步上前引手请太后上车,澹台太后迁怒地乜了礼官一眼,终究只能不情不愿蹬车。

在临近车里时,她转头再对王妡说:“吾等着,等着看你这乱臣贼子的下场。”

王妡笑而不语。

澹台太后再看了一眼天启宫,透过重重的飞檐,看尽了自己的大半辈子。

苦闷的、憋屈的、如履薄冰的大半辈子。

受着先帝的气、先太后的气、玉氏那个贱人的气,现在……

澹台太后把目光转向了王妡。

她这本子做得最大逆不道的事情就是毒死先帝,看着先帝挣扎着死在自己面前,是她一生中最畅快的时候。

却原来她的畅快都是别人一步步算计的,只为引她入局,到现在成了别人手中的把柄。

“太后,一路顺风。”

王妡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这个微笑澹台太后再熟悉不过了,每次面对自己,她就是这样不差一厘地微笑,澹台太后这次终于看清楚了,王妡只是嘴角勾起一点弧度,她眼中没有一星半点儿笑意,甚至冷酷得可怕。

澹台太后心底一慌,想到说腿伤难愈而不能来送行的皇帝,就想转头下车。

“太后娘娘,吉时就快过了,再不出发,恐错过行宫宿头。”扶着澹台太后上车的宫人提醒道。

澹台太后猛地看向扶着自己的宫人,后者微用了些力,将她扶进车里安坐好。

然后就是乳母抱着皇长子上了跟在玉辂后头的革辂。

太乐鼓吹二署奏乐,太常少卿唱祷,太后卤簿缓缓沿着御街驶出启安城。

王妡注视着,这个她上辈子敬重亲近、在子嗣上却给了她诸多难堪的长辈,她亲自送她出了这皇城。

这辈子,她们是不会再相见了。

待太后的车驾再看不见了,王妡才转身,目光在离自己最近了朝臣脸上扫过,投向了天启宫。

还有一人。

王妡翻身上马,轻夹马腹,丰神骏马由慢渐快,在宫道上奔驰起来。

天高云阔,惠风和畅,曾经跪肿了膝盖也只能走着出宫,如今这宫中已是随她策马横行。

-

在澹台太后离京五日后,德阳王萧珹回抵京城。

他接到回京的诏书就安排了一番,快马加鞭赶回来,甚至都不等同样被召回京的刘敏一道。

京城局势突变,他安排的人第一时间就送信到了缙元,他对自己不在京中懊悔不已。

原以为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又有了新的变数,萧珹不得不想,是不是老天都在帮他。

他回到京城都来不及休整,漏夜出门先后见了两人。

翌日一早,他身着朝服进宫,在庆德殿正殿等着。

他虽然封了王,没有实职在身,没有资格上朝。

等到辰时四刻,萧珹远远听到静鞭的声音传来,不由得一凛,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不多时,有内侍进来,请萧珹前往东边万春殿面见皇后。

“官家呢?”萧珹故意迟迟不起身。

内侍答道:“回王爷话,官家龙体违和,不便走动。”

萧珹道:“那你叫本王去作甚?”

内侍微笑着对萧珹说:“王爷不是进宫面见皇后殿下的么?”

萧珹看着内侍不语。

内侍笑容不变,道:“王爷若是来面见官家的,就可以回府了,官家需要静养。”

萧珹道:“前头带路罢。”

随后他跟着内侍出了正殿,前往东偏殿。

果然不错,这皇城都被王皇后控制了。萧珉被软禁,王氏却召他回京,究竟所图为何?

进了万春殿,萧珹一眼就瞧见端坐在书案后的王妡,然后走近,站定,拜下:“臣萧珉见过皇后,请皇后安。”

萧珹甚少仔细看过王妡,一来他与王妡交集不多,再者她为他皇嫂,他没事不会去看别人的女人。

今日才细看,萧珹不由暗暗心惊,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外头传言嚣张跋扈的皇后竟是如此威仪凛然的。

“免礼。”王妡叫起:“座。”

萧珹在左下首坐定,主动寒暄道:“许久不见,皇嫂风采更胜往昔。”

“德阳王倒是变得与以往大不同了。”王妡道。

萧珹笑问:“那依皇嫂看,臣是变好还是变坏?”

这么问有些轻佻的意味儿,但也可说亲近的意味儿,端看听话的人怎么理解。

王妡面色淡淡看不出丝毫情绪,似乎并没有听出萧珹言语间的冒犯,只道:“德阳王星夜兼程回京,怎得不多休整几日,昨日下晌才进的城,今日就进宫来了。”

“臣听闻官家龙体违和,甚是忧心,不敢耽搁休整,进宫向官家请安。”萧珹顿了一下,语带试探地说:“却是没见着官家,不知官家如今可安康。”

“你有心了。官家知道他的兄弟如此关心他,必定深感欣慰。”王妡语气平淡,然而下一句话却是在萧珹心中嫌弃了惊涛骇浪——

“前日,萧珩也拖人送来奏本,言心忧圣体,想来给官家请安。”

“萧珩!”萧珹失态地惊呼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忙起身行礼:“臣失仪。”

王妡没有立刻叫起萧珹,说道:“我说到萧珩,你为何如此惊讶?”

萧珹定了定心神,回道:“罪人萧珩自从入皇陵为先帝守陵后,便再没有听到他一星半点儿消息。他毕竟曾经欲意谋夺官家的储君之位,臣以为……”

他说到这里就住了嘴。

有些话,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不能明说。明说,就是大逆不道。

“你以为,官家已经把萧珩悄悄处决了。”萧珹不敢说,王妡帮他说出来。

萧珹躬着的腰更弯了点儿,道:“臣不敢。”

王妡:“你以为的,没错。”

萧珹保持着躬腰的姿势不动,并不为王妡的话而感到错愕。萧珉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了解。

他在意的,是谁救下了萧珩。

“官家要他死,我让人把他救了下来。”王妡说。

萧珹无言,不知该如何反应,也说不出心里的滋味儿,最后只一句:“皇嫂高义。”

得到王妡的一声嗤笑。

“坐吧,同我说说括州的情形。”王妡换话道。

萧珹再度坐下,收敛起所有的轻慢。能手握禁军,无符调兵,软禁皇帝,把持朝政,王妡又岂会是一般女子,断不能以一般女子看待,否则前车之鉴就在这宫中。

他深吸一口气,凝神仔细向王妡言道他去括州这几月发生的大小事。

括州之乱表面上看已经平息,几个罪大恶极的贪官被判斩立决,与之勾结的乡绅也严惩了,百姓不再纠集,被逼得无路可走的逃户也大多回到了县里,拿回了自己以前的土地。

“都妥当了?没有漏网之鱼?”王妡问。

萧珹就要答“是”,却在张嘴之前停住了,猛然会过意来。

王妡这样问,定然是有了某些证据。

“请皇嫂示下。”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

王妡让一旁伺候的女官把书案上的一份卷宗拿去给萧珹。

萧珹接过后打开来,一眼就看到首行的“缙元刘氏”字样,悚然一惊。再看了两页之后,他更是心惊胆寒。

这份卷宗,就是缙元刘氏这些年官商勾结、欺行霸市、横行乡里的种种罪状。去年水患,括州最后民乱一发不可收拾,缙元刘氏在里头可是“功不可没”。

“德阳王。”王妡唤,萧珹立刻应声,“你去括州几月,难道没有查到缙元刘氏的罪状?这等祸国殃民的恶徒没有处置,是何道理?”

萧珹心思急转,沉吟着回道:“回皇嫂,处置缙元刘氏容易,然缙元刘氏在括州盘踞多年,搜刮民脂民膏无数,这背后定有势力为其保护伞。臣以为,对缙元刘氏,该将其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永绝后患,才是。”

“是么?”

“臣以掌握了缙元刘氏部分罪证,若非朝廷急召,臣本欲在几日后对缙元刘氏动手。”

“德阳王要对缙元刘氏动手?”王妡不疾不徐道:“难道不是拉着刘敏一道,与缙元刘氏认了个七拐十八弯的远亲?”

萧珹大骇,抬起头来看向王妡,目光正正对上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极黑,仿若不见底的深渊。这么静静看着人,像是能看穿人内心深处最不堪的肮脏。

萧珹被这双黑眸看着,一时竟不能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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