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女帝 > 第153章 第 153 章
王妡拿走诏书那得那叫一个光明正大, 不到一个时辰,皇城里就人人皆知皇后不准封赏和谈使臣,吴桐那句“不能让英雄流汗流血又流泪”的话也传遍了。

众人莫不震颤, 皇后这是要挺武将到底啊!

文武矛盾由来已久, 不仅仅是在本朝,几百上千年一直都是这样,差别只在于东风压倒西风罢了。

到了本朝, 戍更法和重文轻武更加激化了文臣武将之间的矛盾, 历任梁帝就在这样的矛盾中寻求平衡朝堂之法。

一百多年的打压,要不是把武将打得彻底没了骨气和血气,要不就是引得他们全面反弹。

前者大概率是会引外族入关乱中原之地, 后者则是有能力有野心的将领趁机骑兵裂土封王。

在王妡看来, 她上辈子梁朝亡了定然是亡在外族入关。

戍更法使得兵不识将将不识兵, 若非还有沈震和沈家军立着给武将们信心, 就真的都变成待宰的鸭子。她的上辈子被迫割给猃戎的十州和被西骊抢占的二州, 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惜她死得太早了,不然还真想看看萧珉变成亡国之君的样子。

手掌天下权,无非兵与钱。

太祖定下这戍更法是因为他自己就是武将起兵造反的, 知道武将掌兵权的坏处,才要把天下所有兵权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恐怕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子孙后代这么不靠谱,以为手握虎符就真的号令三军如臂指使, 对武将打压得谓之疯狂。

“这倒是方便我了。”王妡笑道。

“我听说翰林院要上疏讽谏你。”沈挚忧心道:“他们……文人的笔杆子很厉害。永泰十年,家父与猃戎一战, 为震慑猃戎坑杀了两千多俘虏, 被弹劾得很惨。”

王妡偏过头去:“你以为我会怕区区讽谏?”

“你自是不怕。”沈挚皱眉说:“只是我不高兴有人诋毁你。早知道在幽州时就该让他们出些意外,幽州可是我的地界儿,我说是意外, 谁还敢说不是。”说完一脸懊悔表情,错过了大好良机。

王妡看着他,看着看着就笑起来,且越笑越开怀:“哈哈哈哈哈……”

沈挚被笑得一头雾水,他也不问王妡为什么笑,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

他与王妡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就那么寥寥数次,他看到的王妡就像是被重重黑幕包裹着,没人能看透,若要仔细看定然是要受伤的。

她的表情永远都是很淡很淡,笑从不达眼底,怒也毫无波动,对谁都带着一股疏离,即使站在人群中央也仿佛身边空无一人,就好像……就好像……

不是这尘世中人一般。

他从未见过王妡这样开怀大笑,生动,鲜活,一瞬间天光都亮了。

凌波池东梅林处,萧珉站在雪地里,阴着脸注视翠通亭中赏雪烤肉、饮酒畅谈的两个人,垂在身侧的手捏到死紧。

伍熊打着伞为他遮住飘落的雪花,眼中尽是担忧。

“阿熊,你当初劝朕弃了琴儿娶王妡,有想过会变成今日这种局面吗?”萧珉忽然说道。

伍熊惊恐万状,扑通一下跪在雪地里,手上的伞也顾不上了,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嘴张张合合半天都没有一个音出来。

后头跟着伺候护卫的看伍熊跪下了,虽不明原因,但官家总归是发火了就是,也跟着一道跪下。

雪花飘在萧珉的头上、肩上,沁凉的感觉让他觉得脑子再没比此刻更清醒了。

他看着翠通亭里碰杯对饮的两人,压着的声音有些嘶哑地说道:“起来吧,不怪你,只怪朕。若非朕当初误把豺狼当羔羊,也不会有今日引狼入室这一出。”

“圣上,这非是您的错。”伍熊小心翼翼地起身,道:“实乃皇后人面兽心,您是被她和王家迷惑了啊!”

萧珉冷哼一声:“你这是在说朕识人不明吗?”

伍熊又是惊恐万状地扑通跪地求饶。

这些日子皇帝喜怒无常,身边伺候的人动辄得咎,好几人都因为一点儿小事被罚了,即便是伍熊这样的心腹也是如履薄冰一般小心奉承。

“都说了起来,朕的话现在是不是不好使了?”萧珉偏头垂眸瞥伍熊,眼神冷得让伍熊一个激灵,连忙爬了起来。

萧珉才又看回翠通亭,喃喃着,不知是自语还是说给伍熊听:“干政,结党,犯上,篡权,淫|乱,善妒。这样的女人岂可担一国之母重任。”

他现在回想起当初王妡面对他时羞涩甜蜜的样子就觉得讽刺,他以为他将深情演得很好,没想到竟是输了王妡一筹。

王准那个老东西处心积虑,竟舍得嫡长孙女出卖色相勾引他,很好!好得很!!!

“圣上说得是。”伍熊附和道:“朝中许多大臣都对皇后不满,听闻翰林院欲上疏请废后呢。”

“废后?!”萧珉轻笑一声,深深看了翠通亭一眼,转身离开梅林。

伍熊飞快捡起油纸伞,赶紧跟在萧珉后头为他遮挡落雪。

翠通亭里四下都放了火盆,外头凌冽的冷风吹进来也不觉得寒冷,王妡捏着酒杯瞟了一眼梅林,那里站着的人已经了,她慢慢把杯中的酒饮下。

“明日大雪,行路艰难,”王妡从红泥小炉上提起酒壶,给自己的酒杯里斟满,又给沈挚杯中满上,举杯敬道:“沈公仪,一杯践行酒,你一路平安。”

“谢殿下,臣定不辱使命。”沈挚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道:“京城危机四伏,殿下欲行之路荆棘遍布,万望保重。”

王妡轻笑一声:“荆棘遍布?砍了便是。我想要的东西,我想做的事,谁也不能阻拦我。拦路者,杀无赦!”

沈挚双眸闪动几下,垂下眼来压制心底就要喷涌出来的情绪,起身拜过王妡告退出宫。

王妡端坐在铺了皮毛褥子的椅子上,接过宫人递来的手炉,目送沈挚走远的背影。

亭外下风处的火炉上还在烤羊腿,雪先头小了些许,这会儿又下大了,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银白。

王妡把伺候的人遣出亭外,慢慢啜饮杯中酒,半晌,低喃了一句:“傻子。”

-

沈挚出宫就骑马回家,到了家中阍室下马,已经是满头满肩的雪花,他都还没来得及把身上的雪拍掉,沈夫人和他的两个妹子就走了过来。

“母亲,这下着大雪呢,您怎么出来了?”沈挚顾不上身上的雪,就要去扶住沈夫人,手才伸过去想起自己一身的寒气,又缩了回去。

两个沈姑娘朝兄长福了福。

“门房说你回来了,我来看看。”沈夫人让抱着大氅的小厮赶快去给郎君换一件,“你祖母和父亲也都在等着你。”

“是有什么事吗?”沈挚换下|身上挂满雪花的斗篷,穿上狐裘大氅,跟在沈夫人身边,举伞为她挡雪。

沈夫人说:“你明日便要回幽州,今日一家吃个团圆饭。再者,你被叫进宫里去,你祖母没看到你回来,总是不能安心。”

沈挚道:“您和父亲该跟祖母说,是皇后叫我进宫的。皇后殿下为我践行呢。”

沈夫人看了儿子一眼,欲言又止,但见两个女儿还在身旁,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到了老太太的院子,沈挚上前给老太太扣头请安。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太太招手,让沈挚去她旁边坐着,拉着他的手,“虎头才回来这么几天就要走了,这大雪封山的,怎么也不等开春再走。”

“祖母,朝廷的命令,再说,边塞也需要我。”沈挚笑着说。

“理是这个理,可是祖母怕啊,就怕哪天再见……”老太太说着哽咽了起来,下面的话也不说了,实在是觉得不吉利。

沈家这么多年也经历过不少风浪,死在边关的沈家子弟不计其数,沈老封君也不是没经过事的人,只是永泰十四、十五年的那一场劫难太让她后怕了,听说宫里传唤孙子觐见就一直提着一颗心。

“祖母,您看,我没事儿,好着呢。”沈挚拿衣袖给老太太擦了眼泪,插科打诨道:“孙儿肚子可是饿得慌,祖母有没有让厨房里烧些孙儿爱吃的菜呀?”

老太太一听孙子饿了,立刻叫仆役把席面摆出来,一家人围着圆桌坐下,践行宴吃得温馨。

用过饭食没多久,老太太年纪大了又担惊受怕了一早上,经不住犯困,休息去了。

沈震就叫上儿子去书房说话。

“儿子,帝后相争,不是我们沈家能插手进去的。”到了书房里,沈震开门见山。

沈挚沉默片刻,说道:“父亲,我们全家的性命都是皇后救的。”

“皇后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只是……”沈震摇摇头,“沈家已经再经不起一点风浪了。”

“父亲,这不像您。”沈挚皱了眉。

沈震靠着椅背有些颓然,一声叹息,人仿佛一下就老了好几岁。

“儿子,你今天被皇后召进宫中,你祖母从你离开就坐立难安,我们父子这些人都不在家,家里全由你祖母和母亲苦苦支撑。你难道认为为父是个不懂知恩图报的人吗?实在是,你祖母身体每况愈下,天不假年,再受不得一点儿惊吓了。”

沈挚垂头沉默着。

沈震说完话也沉默了。

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墙边放着的炭盆突然发出哔啵的声音,将沉默的两人惊醒。

沈挚抬头对沈震说:“父亲,您说的这些都已经晚了啊。从咱们一家从台狱死里逃生,就注定了不可能置身事外。您在军中的威望,也注定了咱们家没有办法置身事外。我们早就已经被打上了后党的标签了。”

沈震面上闪过一道惘然之色。

“帝后相争,看似皇帝为正统占大义,然而年年天灾人祸,皇帝民心不说尽失,百姓也多是有怨的。皇后貌似落于下风,但是父亲,您忘了吗,这些年我们从石门蕃部辗转西南到成都府,然后回幽州,这其中多少将领被更换?从西南到西北一线的军队,恐怕都握在了皇后手中。”

沈震猛地醒神,倍感震颤。

沈挚说:“皇后筹谋多年,我们沈家岂是说置身事外就能置身事外的?况且……”

他低声说:“她志存高远,不拘一格,我想……尽我一份绵薄之力,替她扫除一些通往顶峰路上的绊脚石。”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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