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弥漫，无风无云的夜，看起来似乎格外的浓，璀璨的繁星绉绉点点，点燃的火把，泛着晕黄之色，映在了眉间。
法事很简单，一如在中原一般，当法事做完了之后，莲觉从法台之上走下，平静是看着眼前围绕着他而站的辽兵。辽人与宋人不同，宋人从轩辕氏开始，就有自己的文明，读书认字，有着自己的礼仪节制，有着安定的生活。
而这北方人不同，塞北的沙漠荒芜，冬日较长，乃属苦寒之地。隋唐之前的北方之人，一直靠着的是游牧来生存。也正是这原因，造成了他们天生喜好战争的原因。
后来，直至隋唐时期，南北丝绸之路空前繁华开始，塞北的游牧名族，西南的西夏国、吐鲁番等族都受到了丝绸之路所带来的恩惠，开始与中原经商，生活也提高了许多，也再不用长期忍受酷寒生活的折磨，有了定居的生活。
可是，即便如此，塞北的生活也比不上中原的繁华与安定，这些长期活在苦寒之地的人，还是一次一次的想来掠夺中原之土。
莲觉站在人群之中，双手合十，讲述着人类初始的文明史，讲述着无边的佛法，同时看着这群靠游牧而生的男人，心头猛然的恍惚了一下，恍然之间，又看见了满目血光的战场厮杀场面。
营帐之中，耶律齐听着莲觉讲着，眉头不禁微皱了起来，沉着嗓音说道，“依照法师的意思，我们就该放下战争，可是凭什么他们中原人就可以享受安居乐业的生活，我们辽人就要在这苦寒之地生活？”
“丝绸之路，源与汉，盛与唐。在丝绸之路年间，漠北与中原长期经商，两国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自不必受战火之苦。而诸位羡慕中原之繁华，却是人之常情，但却不可肆意掠夺。否则必定两国生灵涂炭，若宋辽两国依旧能像汉唐之时，以经商来互相换取各自所需，岂不更好？”一向面容清淡的莲觉，此刻说话的时候，口气之中分明透露着浓浓的惋惜和不忍之意，静着性子劝解道。
“经商？自古以来，漠北与中原一直不合，即便是两国经商往来，依照宋国目中无人的性格，自当是要我辽国尊他为小。我辽国兵强马壮，想要的自己自然可以抢来，为何要以他宋人为尊？”耶律齐冷哼一声，狭长的双眼之中泛着幽寒，道，“待我们辽军攻破雁门关，让陛下将宋朝皇帝取而代之，我辽军就不用长期忍受苦寒之苦。也不用看人脸色，要尊人为大。届时，自己的东西想拿就拿，就不会再发生像法师说的肆意掠夺的事情发生了。”
“阿弥陀佛，施主心间嗔念太重，俗世之间的一切，不过只是过眼烟云，生不带来死亦不能带去，为何要贪图着虚妄的富贵？”莲觉听着耶律齐的话语，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
“生是不带来，死亦不能带去，但是若谁都不去争不去抢，活在世上，只能做个人下之人，看尽他人脸色。我这一世英豪，死后虽带不走荣华富贵，但是我的后人，可以享受着这一切。宋人有句话叫怎么说的，哦，叫万古流芳。我耶律齐，就要万古流芳在我们辽国史书之类。”耶律齐看着莲觉的目光渐渐的变得凌厉起来。
“是，人皆有虚荣心不错，想要自己死后万古流芳也乃人之常情。可是却并非靠着杀戮来做到这一次。每一个出生在这个世界之上，皆有生存下来的权利，你不可因自己的贪嗔之念，来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利。”莲觉反驳。
“权利？”忽然耶律齐‘噗’的笑了出声，不屑的说道，“宋人不是也有句话么，叫着弱肉强食，既然我辽军不比宋人弱上半分，为何不能享受中原的繁华？嗯？”
“阿弥陀佛，耶律施主，所谓前世孽障今世还，是，若是你们攻破雁门关，可以享受到中原的繁华，中原的安定。可是你又怎知你一定能享受的安定？俗世之间不是每一个人都甘愿享受被压迫的。春秋战国时期，天下分散。其中最强有七雄，秦、楚、韩、赵、魏、齐、燕，并称战国七雄。而在战国末年，秦国最为强大，秦王嬴政野心甚大，当时秦国号称铁骑之师，以自身的强大迅速的吞并了其余六国，一统了中原，称为秦朝。灭了六国的秦始皇的秦国之师，号称千军不破。可是那又怎样，强大的秦始皇以六国百姓为蝼蚁，结果他会想到，他本以为会生生世世，千秋万代的大秦帝国，会仅仅在几十年间就被他所视为蝼蚁的六国百姓覆灭？”莲觉对视着耶律齐的双眼，透彻的目光穿过了他的心底，若水般温和的声音，不急不缓的说着。
“法师是何意？”耶律齐眉心一冷，冷冷的问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是万物不仁，皆能覆了天地。”莲觉转回目光，看着营帐之中点燃的油灯，恍然之间，似乎从油灯之间看见了那个如血色玫瑰般妖孽的容颜。
也许，他的以战止战，是对的吧……
“耶律施主以为辽军战力强于宋朝子民，可是耶律将军可曾想到，人一旦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必定全民皆兵，只怕到时候耶律将军即便是破了宋军城防，也无多大意思。耶律将军能保证自己在践踏别人的家园之日，夜夜能眠日日能休？”莲觉将目光从烛台上收回，再度掉头看着耶律齐，面色一眼若水，只是那清澈的双眼，竟如利刃一般的穿过了耶律齐的心。
“你知道，若是其他人在我这里说些话之时，早已死了千遍万遍。”耶律齐寒着脸色，伸手从边上的桌子上抽过了一把宝刀，直直的架在了莲觉的颈脖之间，声音之中带走浓浓的危险之意。
想他耶律齐乃为辽国皇室弟子，又为武将，自从他戎装披肩的那一刻，从未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眼前的这个和尚，当真是活腻了不成？
“你知道，若是其他人在我这里说些话之时，早已死了千遍万遍。”耶律齐寒着脸色，伸手从边上的桌子上抽过了一把宝刀，直直的架在了莲觉的颈脖之间，声音之中带走浓浓的危险之意。
想他耶律齐乃为辽国皇室弟子，又为武将，自从他戎装披肩的那一刻，从未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眼前的这个和尚，当真是活腻了不成？
莲觉垂下眼眸，看着抵住自己颈脖的刀刃，忽然嘴角划开了浅浅的弧线，若水的目光依然无波无澜，双手合十道，“耶律施主想必是恼羞成怒了。不过莲觉说的话，其中有几分是不容忽视的，耶律施主这般聪明，不会听不出来吧。若是耶律施主真破了雁门关，侵入了宋土，除非你能将宋人赶尽杀绝，否则，耶律施主能保证你夜里能睡的着觉？”
“你当真不怕死？”耶律齐寒着脸，低沉着嗓音，看着莲觉脸上风轻云淡的笑意，心竟然微微抖了一下。
“死又何惧？莲觉这一生，从不曾害怕过死，只不过，耶律将军呢？”莲觉抿唇笑。
“你当真是西夏人？”耶律齐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莲觉的脸。
“是与不是，耶律施主心里不早有定数了么？”莲觉不答，反问道。
“哈哈哈，果真是最年轻的法师，果真非比寻常。”耶律齐突然大笑了一声，将刀从莲觉的颈脖之间拿开，眼中的寒意退散，“你就这么的承认了你是宋人？”
“哪一国的人，在莲觉的眼中无任何区别。”
“雁门关我耶律齐必定要破的，不过依照法师之言，我会禀明太后，届时会善待宋国百姓，加以恩惠，我就不信依照宋人的懦弱性格，在恩威并施之下，还会拼死抵抗。”耶律齐伸手拍了拍莲觉的肩膀，道，“这还多亏法师一语点醒我耶律齐啊。”
“耶律将军真的以为这样行的通？”莲觉叹息。
即便恩威并施又如何？
“法师何意？”耶律齐不解，疑惑的问道。
“你低估了宋人爱家的本性。”莲觉双手合十，喃喃的念叨了一声‘阿弥陀佛’，思绪恍惚了一下。
即便是恩威并使，何人愿意家园被辱？
又是一个难渡之人……
夜色寂寥，军营被烛火点亮，远远的望去，火光星星点点，笼罩在黑幕之中，格外的美丽。
金洛神独自一人，走到了军营不远处的一处山丘之上，回过头看了一下被火光点亮的军营，心头忽然泛起阵阵的惆怅之意。轻叹一声，慢慢的转过头，负手而立的瞭望着远方层层叠叠的沙丘，怅然的思绪在不断的流转，思绪又回到了那个碧水蓝天，敖包牛羊的草原之上。
在那辽阔无际的草原之中，跟着羊群赛跑，与姑娘们跳着舞，跳累了跑累了，就随意的倒在草原之上，闻着草香花香，没有战争，没有死人，那该有多好？
累了，若不是为了那所谓的家族荣耀，她不想再杀人了，真的不想……
只是当初立誓追随父亲的脚步，驰骋沙场之时，不曾发现战争原来是这么残酷的呢？
“阿爸，我不想再杀人了，不想了……”哽咽的声音，轻轻的飘散在夜色之中，两行泪水从金洛神的眼中滑落，“阿爸对不起，洛神真的不想杀人，不想了啊！”
黑夜无风，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片枯叶，跌落在了金洛神的身边。“哎呦，哭了？”戏孥而带着诧异之声从金洛神的身侧传来，颜子俊的身影似乎是凭空出现一般，惊了金洛神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