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听之下, 唐依依不禁愕然,只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语, 她并未放在心上。

一直暗中留神打量的傅南生,却注意到卓氏夫妻二人的僵硬和不自然,男人微微蹙眉。

“姑姑怎会不喜欢阿玛呢, 可阿玛送的这个东西实在太贵重,姑姑想要留着给阿玛做冬衣, 好不好?”

阿玛果断的摇了摇头,乌黑亮泽的大眼里水光粼粼, 大有若她不答应,她就哭给她看的意思。

唐依依暗暗头疼, 没想到这个小娃娃这般倔强固执!

“难得卓兄和夫人的一番心意, 却之不恭,依依你就收下吧!”

虽然二人来历可疑,可赵长青也看出来人的情真意切, 他抚须笑了笑,出言替笨拙无措的二人解围。

卓氏夫妻二人感激的看了看赵长青,恍若松了一口气。

唐依依留了几人在府里吃了茶水点心, 闲话了一会, 两人这才起身告辞。

“姑姑!”

小阿玛神秘兮兮的拉了拉唐依依袖口, 冲她招手, 唐依依心下狐疑,微微蹲下身子,凑过去。

“阿玛最欢喜姑姑, 姑姑你定要等着我,待阿玛长大了,就来娶你,啵!”

小阿玛踮起脚尖,在她的脸颊用力亲了一口,唐依依微微愣神,继而摇头失笑,真是童言无忌。

被人当面下了战书,可身旁的男人却铁青着脸,偏偏又发作不得,谁让对方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孩童,他兀自气呼呼。

卓氏二人自是瞧出傅南生的不耐烦,赶紧领着阿玛出了傅宅,出门之际,阿玛扭着头,冲唐依依扬起了笑脸。

赵长青先前就欲言又止,此时屏退了厅堂里的候着的丫鬟婆子,就连六子也一并撵到了书房。

“依依是怎么识得这二人的?”

赵长青脸色庄重,傅南生也一脸凝重,唐依依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氛,心里咯噔。

“怎么了?”

傅南生见唐依依很是紧张,眼中满是惊慌,伸手捏了捏她的手,温和出声。

“没甚么要紧事,你不要害怕,依依可问过他二人是哪里人士?”

唐依依茫然的摇了摇头,先前她听着两人的口音不像京城人,可她对其他地方的风土人情并不熟稔,所以从没想过探究过多。

“这两人八成是匈奴人,错不了!”

赵长青和傅南生都点头赞同,唐依依闻言惊愕,她一时接受不来。

“阿玛呢?他也是匈奴人吗?”

半晌唐依依才悠悠问道,其实不管阿玛是不是匈奴人,这一家人,她以后恐怕都要敬而远之。

傅南生在朝为官,一旦有人获悉,傅宅与匈奴人来往过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卓氏夫妻二人是否有意接近傅宅,意欲如何?唐依依心乱如麻,后怕不已,她忍不住的猜疑,日后他们又会如何?

“好了,依依不必深忧,京中不乏外族人士,依依心中有数即可,其他的我来安排!”

傅南生握紧手心的手,安抚的宽慰她,唐依依只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心头还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男人见状,忙提及出府的事,二人早先说好的,下午领着她出去逛逛花市。

“……不若我们就在府里打打叶子牌?”

晌午刚从宫中回府,一上午劳心劳力,突又听闻了阿玛等人的来历,唐依依实在没有精力再往外跑。

先前是唐依依想要出府散心,傅南生本就是为了她才这般提议,若是呆在府里,男人自是没有什么意见。

谁知道一下午还没过去,傅南生就隐生后悔,若是坚持去了花市,该多好!

之前府里无事,唐依依招了院里的小丫头凑一块,陆续打过几次叶子牌,牌技虽说不甚精通,可还算将就,也就小输不赢。

傅南生却是现学现卖,硬着头皮上桌,凑了个人数,几圈下来,没有一次过关,输的惨不忍睹,他不禁微微赧然。

唐依依实在看不过去,探身过去看了他的牌面,依次教他出牌。

“哎,你们这是联手耍赖,欺负老人家呀!”

坐在下首的赵长青一本正经的抗议,吹眉瞪胡子,很是不满,偏生他自个还偷偷放水。

唐依依瞧着义正言辞的赵长青,再看看他出手的牌面,忍不住的笑弯了眼,只耍赖到底,坚决不改。

直到申正三刻,几人这才暂时停歇,告一段落。

厅里的几人算了算,最后还是赵长青大赢,春草小赢,唐依依小输,几人中就数傅南生输的最多。

唐依依一个个数着铜板,眼巴巴的瞧着,赵长青瞧着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模样,止不住的扬声大笑。

唐依依更是不满的嘟囔着嘴角,傅南生见了安慰道,“不如输了都算作我的?”

唐依依嗔怒的瞪了他一眼,莫不是只有他财大气粗,只有赵长青闻言开怀大笑,他笑眯眯的从怀中掏出几个封红。

“还是赵爷爷给你补个大红包,可好?”

“……我知道肯定还是爷爷最好,爷爷过年好,每天都好!”

唐依依一扫愁容,脆生生的连连说着吉祥话,一边还学着外人躬身作揖,只逗的赵长青红光满面。

赵长青抚了抚胡须,慢悠悠的从怀中掏出银袋子。

“今儿初一,府中的丫鬟婆子每人打赏两稞银豆子,大伙也乐呵乐呵!”

厅堂里候着的丫头婆子闻言无不欣喜,纷纷曲膝谢礼,一时间整个府院的人都欢天喜地。

唐依依特意收了赵爷爷的压岁钱,府里的人收了打赏,日后众人的服侍也能更上心,她笑吟吟的,心头的愁云也消散了不少。

可世事就是这样变幻无常,庚戍年的大年初一夜,阿玛一家从桂花巷失踪了,没人知道他们从何处来,又去了何处……

卓府门前依稀还有些凌乱的脚步,轿撵的痕迹,可出了巷口就没了踪迹。

大雪似柳絮飘了整整一夜,晨起院里的积雪足有半尺有余,大雪掩埋了诸多踪迹,秘密也可能随之再无见天之日。

“会不会是出门走亲戚了?”

唐依依心底始终不愿相信,他们几人别有用心,卓氏二人都是讷言朴实的人,还有天真可爱的小阿玛。

“且看着,过几日会不会有人回府?”

傅南生特意安排了小厮,随时留意卓府的动静,可一日日过去了,却那里再也没人回来过。

后来男人曾暗暗后悔过,为何没有派人查探一番,以至于后来发生的一切,如此措手不及,可是当时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事情的发生……

今日初二,傅南生带着唐依依备好的五色礼盒,出门去给上峰和同僚拜年,申时刚回府,后脚就有小厮求见。

“……张大人在岳阳楼宴请贵客,特意差小的来请傅大人!”

小厮口中所说的张大人就是禁卫军统领张程,傅南生在禁卫军当差,此人对他帮忙不少,若是推脱不去,未免显得不近人情。

唐依依掩下心底的失落,起身给他理了理棉袍,又服侍他穿上鼠灰色绒缎面斗篷,柔声道。

“快去吧,早去早会!”

昨日,两人本商量好了,今日晚间,傅南生带她去赏花灯,京里有一条流川河,从城东流向城西,正好从城中穿过。

每逢新年之际,流川河沿岸妆点着成千上百造型新奇的花灯,就连水中央也一路飘零着各色花船。

傅南生知道,卓氏一家的事,让她心底不安,她只是面上强颜欢笑,他想留在府中陪陪她。

“要不要换双皮靴?让人久候就不好了,咱们可说好了,元宵节那日可不能再食言了!”

唐依依自是知道傅南生的忧虑,她出言催促。

好在新年里花灯一直摆放,直到出了正月十五后,朝廷才会撤下满城装扮的花灯。

初三过后傅南生就鲜少出府了,赵长青等人也整日呆在府里,众人不时约上,打打叶子牌,喝茶听戏……

但凡是赵长青赢了牌面,丫鬟婆子总是免不了一通打赏,府中不时欢呼。

虽然年节里忙的不可开交,可众人眉梢间洋溢着欢愉的喜色,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每日唐依依变着法子做些好吃的,糖醋脆鱼、口水鱼、花椒鱼片、剁椒鱼头、香辣猪蹄、酱卤五花肉、黄焖鸡块、葱爆肥肠、酱烧鸡翅、小米蒸排骨、糯米蒸肉……

没过几日,府里众人都圆了一圈,六子也终于开始抽条长个头了。

这日晨间,傅府来了一位寺庙僧侣,门房差人来禀。

唐依依暗奇,她和傅南生一起去了厅堂,花厅屏退了随侍的婢女,直到此时,中年僧侣才取下头上的纱帽。

“是你!”

唐依依错愕,不由离了座椅,站起身来,远道而来的中年僧侣,正是泉城方觉寺的弥生。

弥生满眼笑融融,双手合掌。

“阿弥陀佛,不想施主竟还记得贫僧!愿施主新年余庆,福慧圆满!”

唐依依惊诧之余,惊喜万分,听闻大师吉言相赠,她忙不迭的曲膝还礼。

“不知您何时到的京城,大师一切可好?”

弥生目不转睛的看了看傅南生,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这才转向唐依依。

“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到了京城,不知何时能与施主见上一见!”

泉城最后一次见面时,一心大师明明说了会远行,可叹她当时并未放在心上,直至到了京城才恍悟。

唐依依不禁喜上眉梢,她心里也总是惦记一二。

“不知大师何时还要回泉城?”

弥生笑了笑,意有所指,“这恐怕就要师父他老人家亲自回答施主了!”

“那我何时方便去拜见大师?”

“万事皆由心,时候到了,施主自然会去,施主只要到南灵寺即可!”

每逢年节,到处化缘的和尚不在少数,唐依依让人取了米粮、药包,二人把他送出了厅堂。

弥生带上傅宅的诸多包裹,立身合掌,出了府邸,转身,他直奔南灵寺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又来推荐新文来啦!

《靠,丫撬我墙角》——初次见面,她是雷越口中的女朋友!

最近一直轮空没有榜,作者菌痛下决心,决定明天凌晨两点发文,不知道有没有可耐的小天使是夜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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