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毅觉得自己有些失态，略微顿了顿，但是依然严厉地接着道：“自从你出生开始，说是十面埋伏也不为过，难道是摆渡人的保约和岳麓书院的安逸让你已经昏头了吗？如果你自己都不够小心谨慎，我和你父母又能做些什么？”
萧钦把头埋了下去，一是因为确实知道自己惹了不小的祸，害得顾毅暴露实力，所以有些内疚，二来其实他有些感动，所以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毅稍稍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低头悔过的萧钦有点蔫，还是心软了，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萧钦的头。
“好好休息吧，以后谨慎些也就是了，别的不用想太多，其实本来最近也要做些什么，毕竟离你二十岁已经太近了。”
说完，顾毅便起身准备离去，萧钦起身送他，但是直到顾毅快要走出门口了，他才忽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赶忙叫住了顾毅。
“干爹，那个溜进来的人，怎么样了？”
顾毅回头看了萧钦一眼，淡淡道：“还活着，正关在密室，我正好要去处理。”
至于如何处理，顾毅没说，萧钦也猜不出来。
萧钦沉默了一下，有些犹豫地道：“他是我同窗，我想去看看。”
“来吧。”顾毅又看了萧钦一眼，觉得他恢复得不错，也便同意了，毕竟通神散都吃下去了，还会遗留什么问题也比较困难。
……
密室的门推开的时候，脸色苍白的叶煞正坐在密室中的黑檀木桌上，并没有受到什么禁锢，而他身上虽然有点点血迹，却看不出有什么严重的伤势。
在他的右手边，黑金古剑被一大块淡银色的水晶整个禁锢在了墙体中，似有似无的铮鸣声传出，却总是被清脆的叮声压制安静，无奈地在水晶中颤动。
听见密室门被推开的时候，叶煞只是淡淡地抬头望了一眼，全然没有身为阶下囚的感觉，平静且淡然。
但是看到顾毅身后安然无恙的萧钦的时候，他还是有了微微的情绪波动，一丝释然流露出来，随即再度被冷漠覆盖。
“干爹，让我和他单独谈谈可以吗？”萧钦看着这几个月来本以为已经熟识的叶煞，只觉得很有些陌生，轻轻叹了口气。
顾毅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便退了出去，替两人将密室的门重新关好。
厚重的铁心木门隔绝了门外的声音和光线，但是密室内缀着的夜明珠却重新亮了起来，柔和的蓝白色光线照亮了两人都有些苍白的脸，让两人看起来都有些朦胧。
过了许久，还是萧钦先打破了沉默。
“岳麓书院、潇湘殿、顾府，你进入大泽不过三个月，这大泽内已经有三处顶尖势力被你暗中探查过了，可笑我在你夜探潇湘殿之后，甚至还想过等你下一次出去的时候要不要跟你一起，却没想到你下一处的密探就直接打到了顾府来了。”萧钦对面坐在了叶煞的面前，面对面地看着叶煞，“你有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
叶煞第一次从萧钦的眼光里看到了某种深邃的感觉，略微有些失神，不过很快还是回过神来，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对不住。”
萧钦仰天吐了一口气，“停！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想听你说这种废话。”
叶煞再度沉默，看起来不准备再说些什么了。
萧钦皱着眉头，眯起眼睛看着他，“从你潜入顾府的谨慎程度以及在知守阁前的作为来看，你是知道知守阁对于顾府的重要性的，而这种重要性甚至连我这个从小在顾府长大的人都不知道，你到底在查些什么，竟然隐秘到了这个程度？”
看着依然沉默的叶煞，萧钦心头火起，隔着桌子一下拎着叶煞的衣襟把他提了起来，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我还当你是朋友才来问你的！不然你以为谁愿意管你的死活！有些事情是会不死不休的！我不愿意你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死在这里你知道不知道！”
叶煞也不再回避萧钦的目光，但是依然淡淡地很平静：“对，但是这是我的事，和你无关。”
萧钦看着一点都没有情绪波动的叶煞，只觉得怒火涌上了脑海，只想给叶煞平静如水的脸一拳，看能不能打出些什么波澜。
但是最终他松开了握得指节发白的拳头，自己深深呼吸，后退了几步。
“对，你说得对，和我无关，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叫朋友的。”
他转身向密室外走去，这一次叶煞的目光里平静似乎有了些许波澜，直到萧钦准备打开密室的门的时候，他忽然出声。
“要小心，潇湘殿里有你很详细的资料，连带着你父母干爹的都有，甚至还分析了他们的实力，今夜你干爹展现的实力，说实话没有超出他们的情报。”
但是萧钦就像没听到一样，打开了密室的门，门口的顾毅看了一眼萧钦，有点不满：“才刚好，什么大不了的事要有怎么大的情绪波动！”
萧钦回手关上了密室的门，深深吸了几口气，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干爹，我求你一件事。”
“放心，你朋友没做什么犯禁的事情，我不会为难他。”顾毅止住了萧钦的话头，他实在是太了解萧钦了，萧钦嘴唇一张他就知道这小子要崩几个字，“若不是他这般伤你，我也不会下那样重的手。”
“你知道他要干什么？”萧钦有些惊讶。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的来历，不会对顾家有什么危害的，甚至他这一次进入都是我和你干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顾毅低声道，“至于缘由，你就不要再追问了，他对你下手虽重，但是其实是留了很多力的，否则我赶不到救你，他不想告诉你，应该也是不想你卷进他背后的事情里。”
萧钦略微苦笑了一下，也有点自嘲：“嗯，我知道他这人别扭。”
顾毅看萧钦心绪平稳了，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打开门进了密室。
密室里，叶煞依然若有所思地望着门口，又扫了一眼站在门外的萧钦，直到密室的门重新合拢，这才将注意力转向了顾毅。
此刻叶煞的神情就像是持着节杖走过千军万马的使节，准备平静地迎接接下来影响天下的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