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睿夫妇在小年第二天便交接完了各国年礼，两人就着给顾府送恩赏的差事，直接来顾府接萧钦回牧云殿。
过了小年，虽然从二十四到二十九每一天都有不同的过年准备，但是也许是对于新年除旧迎新的热情加速了时光的燃烧，一晃便已经是除夕。
比起小年夜来，除夕的礼节更多，仪式也更加隆重，萧睿因为质子的身份，不得不到除夕夜宴上列席，越姬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虽然不像在牧野那般甚至能和后妃平起平坐，但是也算是官眷，有个不大不小的诰命，也得盛装列席。
不过萧钦却因为未及弱冠，所以还没有大泽的官职，又因为毕竟是牧野的嫡出世子，大泽也无法给加封爵位，所以是可以免去合宫觐见和除夕夜宴的，大泽皇帝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也一直没有赐他列席，倒是让他很有些庆幸。
而且看这情势，到了他二十岁的时候，应该也是不会得到大泽的官职的，谥号倒没准。
以前顾毅在这种时候一般都是会来牧云殿陪他待着，但是今年顾老爷子称病，而顾毅又顶着个虚职，不得不替顾老爷子列席，所以只好萧钦自己在牧云殿吃年夜饭。
烟花爆竹的声音声声不息，却也遮不住夜宴上传来的丝竹歌舞声。但好在牧云殿偏僻，隔着那么远传来的乐曲声倒不显吵闹，听着格外有几分悠扬婉转。
自己一个人过年虽然清净，不用走那许多规矩流程，但是也是非常无聊。
独自一个人处在热闹之外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
自己吃年夜饭，再精致的菜式也会有点噎得慌，萧钦只略动了几口，便觉得有些吃不下去了，便偷偷倒了半壶老爹的猴儿酒，拎着去了他小时候布置好的榕树那里。
第一次相遇云清和云灵儿的时候就是在这棵榕树下，隆冬树叶落尽，树下的池塘也结了厚厚的冰。
但是透过树枝，却能看见漫天的繁星和远处零星的烟花，萧钦一个纵身便落在了他往常待的那根树枝上，抬头看着漫天静静流淌的星河，往嘴里倒了一口清甜的猴儿酒。
各种花蜜鲜果酿造的酒液馥郁黏稠，倒没有寻常酒液一样的呛与烈，醇厚甘冽，但是却发散极快，顺着喉咙滑到胃里的时候，让他觉得周身都温暖了起来。
确实有如沐春风的感觉，让冬夜的寒冷消解于无形。
而且令萧钦有些惊讶的是，他体内的内力确实在猴儿酒的刺激下有加快回复的势头，他抬手亮了一团翠绿的森罗灵焰出来，发觉自己消耗的内力大约一息之间就恢复完全了。
萧钦挥挥手散了手上的火焰，随着光线黯淡下去，头顶的星空越发清晰灿烂。
看着和地球上十分相似的星空，萧钦很有些奇怪，他甚至能够看到许许多多他曾经在地球上见到过的星宿和星座。
毕竟前世是学考古的，这些星宿风水，虽然不敢说有多精通，但是相当多的官方知识都是掌握了的，毕竟不少墓室的穹顶是很喜欢绘制星图的，而且星宿是天然的密码，很多时候都需要通过这些东西来破解一些墓室的信息。
其实还是会有点想那边的世界的，尤其是无聊的时候。
萧钦忽然发觉自己好像没怎么好好想过那边，大概是因为从出生开始，他就一直都被迫在眉睫的生命危险不断追逐，没有时间停下来想一想吧。
有时候在这个世界会有些孤独的感觉，即使知道了干爹和父亲母亲都清楚自己的底细，却也改变不了他在这个世界是异乡人的事实。
有不少次夜深人静，喝了点酒之后，萧睿会抬头向西方眺望，虽然他不说，但是萧钦看得懂他眼里的意思，知道他是在看牧野之国的方向。
但是萧钦却很少去想前世的世界，也许是不想给自己增加无谓的低落，即使曾经摆渡人说过他能送他回去，但是随着在这个世界成长，他深刻地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但也许很快就会回去，毕竟这已经是他出生的第十七个年头，距离他的二十之约，只剩三年。
不知道这一次在这个世界死去，是不是会被再送回那个世界呢？
但是他其实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一世每多一次呼吸都是赚的。
不过前一世他活得也太短了，到现在两世加起来也不过四十岁，还是得多活一段时间才够本。
萧钦在寒冷的大年夜里浮想联翩，看着星空任自己的思绪信马由缰，连手上的酒都忘了喝。
但是也正是因为他走神没有喝酒，所以让他的五感依旧敏锐，反而是在两口猴儿酒催动的血液流动之下，整个人的精神都变得有些亢奋了起来。
在他将目光从星空里收回来，准备再喝一口酒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忽然发现了一道黑影在灯火阑珊的地方一闪而过。
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眼花，但是他又再度感受到了那道黑影闪过的地方，有人停下看了他一眼。
这就令他有些惊讶了，今夜毕竟是大年夜，皇宫守卫中坚力量主要集中在夜宴上以及亲贵进出的排查上，其他各个地方虽然也都有安排值守，但是和往常比起来，其实是有些薄弱的。
萧钦为了防止有巡查的侍卫发现他，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用了《遮天秘藏》的隐匿神形之法，虽然不至于像真正战斗的时候一样彻底销形匿迹，但是一般人就算是站在榕树下都是发现不了的。
那道黑影隔着这么远，竟然还能注意到他，绝对不是什么善与之辈。
萧钦被勾起了兴趣，在那种被注视感消失之后，又默数了三息，整个人化作了一道鬼影，在夜色中极速掠去。
这种时候会悄悄溜入皇宫的，说是来看热闹或者参加除夕夜宴，只怕鬼也不信。
他目前所承受的危险全部来自于大泽皇室，那么秉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哪怕是来偷东西的小贼，也是值得探究一下的。
何况能轻易越过皇室守卫的，显然实力也是有保障的。